在我留学就读的新加坡高中里,有一位印度老师,她在我留学生涯里镌刻下一幅独特的肖像画。
老师的全名特别长,有三十来个字母,让我记了好久,才能准确无误地发音。她的姓叫Selvi,一位与她私交甚好的华文老师,见她的英文全名繁复冗长,干脆以她姓的谐音给她起了个美丽的中文名——诗薇。老师很高兴,把这个名字贴在了自己的信箱上。往来的师生看见印度老师居然有个钟爱的中文名,都很是惊奇。
刚见到诗薇老师时,就觉得这个美丽的名字真是恰如其分。诗薇老师长着印度人独有的深邃大眼,一头中长的浓黑卷发。她身材极为窈窕,无论是身着传统的印度纱丽,还是现代的衬衫西裤,走起路来都摇曳生姿,像极了一朵迎风的蔷薇,周身诗意盎然。学生们私下里认定老师一定有很好的印度舞根基,以及深厚的瑜伽功底。
诗薇老师对中华文化有着极其深入的了解,让学校里很多华族老师自叹不如。她的本职是历史老师,但也负责一门用英文教授的“中国通识”的课程,让更多没有华文基础却想了解当今中国政治经济理念的学生受益匪浅。她也教一门所有新加坡高中生必修的社论课。据说由于她特别欣赏毛泽东的领袖和诗人气质,在课上频繁介绍分析毛的生平,导致她的学生在社论作文里不断引用毛主席“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事迹,让我这个中国学生叹为观止。
当然,诗薇老师的主打戏还是历史。她的历史课,是我所有高中课程里最精彩的。她授起课来,引经据典,语气激荡,小小的课室仿佛化作历史的舞台,让当年的风起云涌、刀光剑影一一重现。她有时使用苏格拉底式的问答教学,让学生们仿佛来到古希腊的课堂;有时让学生们扮演历史名人,重现群雄逐鹿的豪情。同学们抢着做历史论文,有时甚至耽搁了其他课的作业,老师只得劝说:“每门课都要均等对待啊,不然其他老师可要觉得我是个侵占别人领土的暴君了!”
如果诗薇老师不讲,谁都看不出,她精力充沛的面孔和活力四射的身材后面,竟然有着五十多岁的年龄。老师的童年并不顺利。她生在贫穷家庭,成长在新加坡最贫穷和分裂的年代。她在落后的印度族学校念书,而向上的精神却使她出淤泥而不染,考上新加坡最好的大学。由于当时种种性别和种族歧视的问题,老师当一名律师的梦想破灭了。而她却并不气馁,决定无论在哪一行,都做最好的自己。她辗转于学校、教育部和英国剑桥教育系之间,随着岁月的积淀,成为了新加坡中学界一名赫赫有名的人文学科教师。对于在新加坡大学读法律的学生来说,高中历史是一门必修课。老师虽然自己没有成为律师,却培养出了一批批新的法律人才,也算是得偿夙愿。老师至今未婚,自己解释说是因为太忙,一个人的生活也已足够丰富多彩。学生们却纷纷觉得,是因为老师太难找到相配的男子了。在新加坡,这个年龄女子独身是件正常甚至光荣的事情,不像国内未婚女子三十一到,就开始担心“剩女”的头衔。
和诗薇老师相处久了,不禁觉得,她更像一朵铿锵的玫瑰,常年绽放在校园,散发着才华横溢、自强独立的芬芳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