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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中国古典诗歌文艺批评中美的范畴层次的结构

2013-01-10

(兴象)婉然:唐初五言律,惟王勃“送送多穷路”,“城阙辅三秦”等作,终篇不著景物,而兴象婉然,气骨苍然,实首启盛中妙境。五言绝亦舒写悲凉,洗削流调。究其才力,自是唐人开山祖。拾遗、吏部,并极虚怀,非溢美也。

(3)用“浑沦”等字来描写诗人的情绪内容与诗语形式自然 (天然)融和的风格用语

(兴象)浑沦:东、西京兴象浑沦,本无佳句可摘,然天工神力,时有独至。搜其绝到,亦略可陈。如:“相去日以远,衣带日以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置之怀袖中,三岁字不灭。”皆言在带衽之间,奇出尘劫之表,用意警绝,谈理玄微,有鬼神不能思,造化不能秘者。从以上的例子看,我们可以知道“气象”和“兴象”虽然由于才气之雄纤或者刚柔来分歧,不过“气象”是由于阳气不问社会指向的志向(情,情致或者情意),或者自然指向的志向(“神”),与两者结合而形成的美感;兴象是由阴气和自然指向的志向(“神”)结合而形成的美感。

三、第二层次 风骨、格调、情致和风神(兴象)—由作家意识的指向来分

中国文学批评里头常用的“气”,“情”,和“神”等三个概念当中,“神”和“情”是关于意识的指向问题。“神”代表自然指向的志向,“情”代表社会指向的志向。由于气之刚柔,雄纤之不同,形成“气象”,或者“兴象”,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上面已经看过。现在我们看一看关于“神情”的几个问题。

“神”是反映道家和佛教的人生观而形成的自然指向的作家意识,即自然志向。其实传统的“神情”两个字可以看做代表两种志向的字眼,就是说,“神”代表自然志向,“情”代表社会志向。请看胡应麟的一段文章:

凡诗初年多骨格未成,晚年则意态横放,故惟中岁工力并到,神情俱茂,兴象谐合之际,极可嘉赏。如老杜之入蜀,仲默、于鳞之在燕,元荚之伏阙三郡,明卿藏甲西征,敬荚檐帷兰省,皆篇篇合作,语语当行,初学所当法也。

上面的文章中之“神情”要看做“神”和“情”两个概念之对等并列结构。因为“神情俱茂”中的状语(副词语)“俱”是只有在复数主语后面用的状语。根据下面的文章,我们可以认为神是“虚怀”。

大历以还,易空疏而难典赡;景龙之际,难雅洁而易浮华。盖齐、梁代降,沿袭绮靡,非大有神情,胡能荡涤。唐初五言律……拾遗、吏部,并极虚怀,非溢荚也。

如果神是“虚怀”的话,那么情可以说是“实情”。道家和佛教思想重视隔开社会问题的关怀,以得到长生不老或者解脱的,结果流布了与社会指向的志向相反的意识和情绪。把这种意识和情绪叫做“神”的例子,可以从道家文献中找到。请看《庄子》的一段话:

广成子南首而卧,皇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广成子蹶然而起,曰,善哉问乎!来!吾语汝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

广成子教给黄帝长生之道说:不要用耳目来听见,不要用头脑来运用认知机能,那样才能静神正形,得以长生。由这个论理,我们可以知道“神”是“隔开社会指向的志向的先天的精神机能”。庄子描写神的属性说“太素”,在《刻意》篇又描写为“纯白”、“至静”、“至虚”、“至淡”、“至粹”。庄子认为为了保存这个“神的太素”,不但要隔开向外的感觉和知觉机能,还要摈弃用机器图利的心理:

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仰而视之曰:“奈何?”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浃汤,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反于鲁,以告孔子,孔子曰:“彼假修混沌氏之术者也,识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内,而不治其外。夫明白、太素、无为、复朴、体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间者,汝将固惊邪?且混沌氏之术,予与汝何足以识之哉!”

为圃者给子贡所警戒的“机心”是图方便的心理,可以说是“社会指向的意识”的亚流,或者变种。

庄子要达到的心状是“纯白”、“至静”、“至虚”、“至淡”、“至粹”的,这和社会志向的情绪以喜怒哀乐以及爱憎为有情、有色的情绪刚好相反。把这种无色状态的心理叫做“神”的用法,从庄子引申,魏晋以后在中国在野文化和审美文化流行。重视“纯粹”、“朴素”,强调“守神”、“养神”,要隔开喜怒哀乐等感情的庄子思想对把绝对的价值放在现实生活生存问题,被关在现象次元地龌龊活下去的人为大多数的先秦时代精神界可以说是一种革命。以经济发展和悲剧的社会竞争为背景,庄子可以说出这样的思想。庄子的“神”论教中国社会产出无数的玩赏、享受人生和审美对象过日子的艺术家型人物,生产多量的超越喜怒哀乐次元的感情而表现恬淡、清澄的,一种非情感的情绪或者脱情的特殊情绪的文化艺术作品。

风神、兴象和神韵是由自然指向的志向来形成的美感范畴,风神可以说是神和阳气(壮气与中和之气)的结合之产物,兴象可以说是神和阴气(柔弱气)的结合之产物。广义的神韵包括风神和兴象两个范畴,狭义的神韵则只限于兴象。譬如说,只把王、孟类的诗看做神韵诗的神韵论是狭义的,把李白、杜甫、陶渊明、阮籍的诗都看做是神韵诗的神韵论是广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