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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面向新世纪的《三国演义》

2013-01-15

3.勇于提出新的见解。学术研究的过程,是一个不断探索,不断追求真理的过程,永远需要突破陈说、提出新见的勇气。二十一年来,许多研究者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原则,勇于独立思考,或对陈说提出质疑,或对前人的观点予以发展,或提出新的观点,开辟新的研究领域,在一系列问题上取得了可喜的进展。例如:八十年代初,有学者根据欧洲叙事文学理论中“从类型化典型到性格化典型”的人物塑造规律,提出了“《三国》人物是类型化典型的光辉范本”的观点⑥,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对此,一些学者予以驳议,认为“类型化典型”的提法是不科学的。刘上生先生则进一步提出新的范畴,认为《三国》人物是特征化的艺术形象以至典型,代表了特征化艺术的高峰⑦。这就有利于研究的深入。在新的世纪里,我们应当更好地发扬勇于创新的精神,争取无愧于时代的新的成就。

三、必须重视和加强对研究史的研究

二十一年来,《三国演义》研究中思想深刻、观点新颖、具有独到见解的优秀论著固然不少,而题目陈旧、内容浮泛、缺乏新意的平平之作也相当多。一些文章,一望而知是“炒冷饭”的货色,作者既无卓异的见解,自然也就谈不上对他人的启示意义。类似情况,在其他领域的研究中也普遍存在。平庸之作之所以频频出现,原因当然很复杂:有的是由于思想水平不高,有的是由于学术功力不足,有的是由于治学态度不够严谨(或为了评职称而临时拼凑,或为了取得某次学术会议的入场券而草草应付,或对论题浅尝辄止率尔为文);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对研究的历史和现状缺乏了解。

任何一门学问,都有其创立和发展的过程,都是在逐步积累中不断丰富和完善的。只有充分掌握已有的研究成果,才谈得上发展和创新;只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能比前人看得更远。因此,研究任何一个课题,都应该首先把握其研究史,了解别人已经研究了多少,研究到什么程度,有些什么观点,存在哪些问题,从而确定自己的研究起点,选取适当的研究角度,这是学术界公认的治学之道。如果对一个课题的研究史很不熟悉,甚至一无所知,仅凭一时的“读书有感”去闭门造车,往往会陷入“盲人骑瞎马”的尴尬境地。

如果对研究史缺乏了解,在论题的选取上就会带有很大的盲目性和随意性,常常是什么“热”就研究什么,什么容易着手就抓住什么,极易形成“炒冷饭”的毛病。当然,这并不是说别人研究过的课题便不能再研究,只要在材料、观点、方法诸方面能够出新,老题目照样可以写出好文章。不过,在思想、艺术功底不足的情况下,论题的重复极易导致内容的重复。反之,一些很有研究价值的论题,由于研究者不了解研究史,却长期处于被忽视的地位。例如,对于《三国演义》中对比手法的运用,诗赋谣谚的作用,数十年来仅有寥寥几篇专题论文;对于《三国演义》的语言特色,不少论著只是顺带涉及,而专门研究的论文却仅有一两篇,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陷。

如果对研究史缺乏了解,在观点的提炼上往往会有较大的局限性,难免出现三种情况:一是起点可能偏低,二是思路可能偏窄,三是见解易与他人雷同。例如,对于《三国演义》“尊刘贬曹”的思想倾向,五十年代在“左”的思想影响下,一些人简单化地斥之为“封建正统思想”。改革开放以来,经过重新讨论,许多学者已经指出:罗贯中之所以“尊刘”,并非简单地因为刘备姓刘(刘表、刘璋也是汉室宗亲,而且家世比刘备显赫得多,却每每遭到嘲笑;汉桓帝、汉灵帝这两个姓刘的皇帝,更是作者鞭挞的对象),而是由于刘备集团一开始就提出“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的口号,为恢复汉家的一统天下而不懈努力,被宋元以来具有民族思想的广大群众所追慕;而这个集团的领袖刘备的“仁”、诸葛亮的“智”、关羽等人的“义”,也都符合广大民众的道德观。罗贯中之所以“贬曹”,是因为曹操作为“奸雄”的典型,常常屠戮百姓,摧残人才;而对曹操统一北方的巨大功业和非凡胆略,则作了肯定性的描写,并未随意贬低。由此可见,“尊刘贬曹”主要反映了广大民众按照“抚我则后,虐我则仇”的标准对封建政治和封建政治家的评判和选择。这一观点,已经得到《三国》研究界的普遍认同。如果今天的某位研究者仍然用“封建正统思想”来解释《三国演义》的“尊刘贬曹”倾向,那最多不过是重复五十年代早已有之的看法,根本谈不上是什么“新观点”了。常常看到一些研究者,费了很大力气写成一篇文章,自以为颇有见解,其实却是在重复别人早已论述过的观点,原因就在于不了解研究的历史与现状。

如果对研究史缺乏了解,又没花足够的功夫去认真掌握原始资料,对事实的陈述就往往会不准确,甚至在一些常识性的问题上闹笑话。例如,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误以为《三国演义》“总共写了400多个人物”,近几十年来出版的几种比较权威的文学史、小说史,大多如此叙述。我早在1984年就撰文指出:这一说法,来源于嘉靖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卷首的《三国志宗僚》。其实,《三国志宗僚》是根据陈寿的史书《三国志》编列的,其中一些人物,如曹操的几个夫人和大部分儿子,曹丕的几个夫人和大部分儿子,著名文学家阮籍、嵇康等,在《三国演义》中并未出现;反过来,《三国演义》中的一些人物,如黄巾起义领袖张角兄弟,“水镜先生”司马徽,诸葛亮的好友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等人,在《三国志宗僚》里也找不到。由此可见,《三国志宗僚》并非小说《三国演义》的人物表,根本不能作为统计《演义》人物的依据。根据毛本《三国演义》初步统计,其中有姓氏的人物就有980多人⑧。遗憾的是,一些研究者既未注意到这篇文章,又未认真核对材料,仍然沿袭过去的错误说法,这就不能不影响其论著的科学性。有鉴于此,我于1992年再次撰文,进一步指出:《三国志宗僚》共列511人(按:经最近再次复查,其中3人系重复计算,实应为508人),以往的学者并未仔细点数,只是约莫估计一下,便提出“400多个人物”之说,即使是对《三国志宗僚》而言,也是不准确的。通过《宗僚》与《演义》的对照,可以断定,所谓“《三国演义》总共写了400多个人物”的说法,乃是粗枝大叶的产物,完全是错误的。根据我在《三国演义辞典》(巴蜀书社1989年6月第1版)的《人物》部分所编写的辞条,《演义》总共写了1200多个人物,其中有姓有名的大约1000人,确实是古代小说中写人物最多的巨著⑨。这本来只是一个小问题,但因惰性作怪,竟然成了一个习惯性错误,长期得不到纠正。希望今后的研究者能引起注意,再不要以讹传讹了。

大量的事实告诉我们:只有重视和加强对研究史的研究,才能从整体上提高《三国演义》研究的水平。为此,应当逐年整理《三国演义》研究论著索引,系统收集和整理新的研究资料,撰写专门的研究著作,为今后的研究提供路标。

四、积极推进《三国演义》数字化工程

人类正在进入数字化信息社会,随着计算机技术和互联网技术的迅速发展,“数字化”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工作、生活和学习,成为全球化的发展趋势。在这种大背景下,如何利用计算机和网络技术开展《三国演义》研究,已经成为一个崭新的、亟需面对、急待开拓的重大课题。

在《三国演义》研究领域,迄今为止,数字化和计算机研究基本上还是空白。诚然,许多研究者已经开始使用计算机,但只是把计算机当作写作工具和资料积累工具,用以代替笔和卡片;许多研究者已经开始“上网”,但主要用于互相发送E-mail,查询和传递一些学术信息;而由于自身知识结构的局限,真正利用电脑和网络进行《三国演义》的分析研究还处于酝酿和起步的阶段。在一系列重要的研究课题上,大量分散的手工劳动,不仅多有重复,而且难以避免资料的不完整性和由此带来的思路的狭隘性、结论的片面性和随意性。在新世纪到来之际,将《三国演义》数字化,运用计算机和网络进行研究,以实现研究手段的现代化、研究方法的规范化、研究成果的科学化,肯定可以大大加快《三国演义》研究的步伐,在若干重要问题上取得突破,从而使整个研究获得质的飞跃,从根本上提高研究的整体质量,推动《三国演义》研究的深入发展。

根据现有的认识,《三国演义》数字化工程首先应当包括以下方面的内容:

1.《三国演义》版本数字化。目前《三国演义》已经出版多种光盘,并已在多家网站上网。但这种光盘版和网络版的《三国演义》,基本上采用通行的毛本标点排印本,仅仅适合一般读者。要利用计算机对《三国演义》进行真正深入、细致的学术研究,就必须将《三国演义》的各种版本全部数字化,这是利用计算机开展《三国演义》研究的前提。只有完成这项基础工程,才能利用计算机开展《三国演义》的各种分析研究工作。

2.利用计算机进行版本比对,包括进行“串行脱文”(homoeoteleuton)研究。这对确定《三国演义》的成书过程和版本演化关系大有益处。

3.文本和图像的检索。

4.评语的汇集和研究。

5.建立《三国演义》语料库。

6.建立《三国演义》数据库。例如:人物数据库,职官数据库,地理数据库,战役数据库,兵器数据库,版本数据库,名胜古迹数据库,研究人员数据库,论文、专著数据库,等等。这些数据库,均为网络数据库。

《三国演义》数字化工程属于交叉科学研究,要求研究开发人员对于计算机和古典小说都有深入的了解,需要《三国演义》专家与计算机专家密切配合,这是完成这一重要工程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