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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文学论文:论贫困时代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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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28

第三代诗群,即所谓先锋诗群,从时间上看是指自80年代中期(1986年底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联合举办“现代诗”大展为标志)迄今为止活跃在诗坛上的一代青年诗人群体。从诗歌本身来看,是指从这一时期诗歌所涵摄和展示的诗歌之精神性及艺术性(诗歌技巧)上对传统诗歌(第一、第二代诗群)实现全面突破与超越的诗人群体。这一代诗人的生存境况,或者说这一代诗人在诗歌中所表露的对这一特定时代的精神体验,集中地体现在他们用个体生命和存在意识对作为整体的历史/文化的悲剧性体验之中。而悲剧性正是这一时代的实质。这是一个被哲学家、诗人尼采确定为“上帝死去”,被诗哲海德格尔称之为诸神隐退的“世界之夜”,是被精神分析学家弗罗伊德分析为“病态的社会文化”,以及被思想家萨特斥之为“荒谬”的时代。正是如此,本世纪一大批现代主义艺术家如卡夫卡、乔伊斯、里尔克、劳伦斯、加缪、艾略特、庞德、叶芝、昆德拉……对之发出过愤怒的诅咒和无情的批判。对历史与文化产生深刻的怀疑、形上的思考、终极的追问,是这一代诗人诗歌精神最本质的特征之一。在特定的汉语生存语境中,命运使得他们必须承受来自至少四个方面的精神压力。一是建立在扼杀人的感性生命及高度物质文明基础上的理性力量——整体主义的力量;二是建立在具有深厚历史传统之上的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政治型态对个体生命的抽空及对存在意识的剥夺与消解;三是在病态的现代文明中加速上升的物质主义文明等形而下的生存方式对人的精神世界的根本性摧毁和破坏;四是来自诗歌本身的困惑和寻找突破契机的巨大精神压力。正是在这一特定的生存状态中,一批对历史怀有更大使命感对诗歌艺术怀有更大热忱的青年诗人,开始了对诗歌更加潜心的钻研和更加困难的写作。与当时流行的“伤痕文学”、“寻根文学”、“反思文学”等文学思潮具有本质区别的是,第三代诗群在80年代中期一开始是以反对人类一切道德、文化、历史、价值观念、传统,甚至包括文学、艺术、语言、诗歌……等极端虚无主义的态度开始其写作生涯并树立其诗人形象的(其激进的口号是“反文化”、“反传统”,当时这些诗人几乎所有作品都只能刊登在他们自己印刷的“地下刊物”上面,其影响一开始仅局限于诗人内部及大学生们中间)。这些作品中较有影响的是一些颇具史诗意味的长诗,如欧阳江河的《悬棺》、周伦佑的《带猫头鹰的男人》、刘苏的《海葬》、廖亦武的《死城》,以及四川“非非主义”、“整体主义”、“莽汉主义”诗人中的一些作品。今天我们认识到,对于一个具有超稳固文化结构?颓看笕欢?а?в锏暮河锸?璐?忱此担?庵旨そ?奈幕?槲拗饕逄?纫残硎欠浅1匾?摹H欢?庵种泄??斗肿泳?裰薪现厥悠苹怠⒉蛔⒅亟ㄉ璧奈幕??幸馐兑睬『盟得髁撕河锸?思笆?璧摹拔薷?浴薄??孕榛梅炊孕榛谩K?堑募壑狄残碓谟冢?庑┮浴胺创?场薄ⅰ胺次幕?薄ⅰ胺俏幕?泵婺砍鱿值模?酝夹ㄈ死?贰⑽幕?畈憬峁沟囊馐叮?杂诤鹤宕?澄幕?⒅馗鋈司?槎?鍪永?肪?椋?叵窒穸?雎员局剩?⒅馗霰鹁咛迨录??雎云浔厝恍浴??贾虏??饬耸录?奈幕??犯?莸乃嘉?绞郊笆?璐?忱此担?且桓鼍薮蟮慕?剑??嗣撬妓鞯哪抗庥纱私?胍桓龈??悴┑目占洹?BR>

整个说来,80年代是一个浮躁与追求并举、流派与假说纷呈、彷徨与探索共存的时代。80年代后期,汉语诗歌开始在一种沉潜与平静的诗歌状态中进入汉诗开拓与超越的多元格局,涌现出一批重要的诗人和作品。如柏桦、张枣、郑单衣、刘苏、雪迪、陈东东等诗人纯粹的抒情方式,对历史、文化独特而超验的生命体验,对语言神话、幻象的沉迷和敏悟,对生命之大美的圣歌式的咏叹;海子、骆一禾诗歌对于古典精神、古希腊文明充满深情的注视和迷醉以及用一粒象征的“麦子”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摧毁和审判;翟永明诗歌充盈着大地之意象和女性身体语言,她常常是在形上的精神向度上展开对自身生存处境的深刻揭示以及对男性制度、权力社会的无情批判;欧阳江河颤栗的语言风格中冷冷透出精神力量和诗性智慧;郑单衣巫师般的诗人气质和透明、纯粹的语言风格、抒情方式;刘苏唯美的诗歌风格、锋利独特的诗歌感受、澄澈的生命体验达到的人类梦想高度和精神之域;韩作荣诗歌呈献出的在巨大的文明压力和生存困境中现代人对现代文明的焦虑、深思以及对自身灵魂的拷问;诗人昌耀对于精神彼岸和生存可能性的诗意言说和呼唤;西川诗歌表达的对人类乌托邦精神的追忆和渴求;邹静之浸透着深邃意象和寂静风格的诗歌,表达了人类对某种正在失去的本质事物及古老秩序的回归愿望;王家新诗歌的受难与拯救意识;严力诗歌建立在东西方文明巨大冲突基础上的冷峻思考;耿占春诗歌对时间、空间等形上问题的关注与询问;藏棣、梁晓明、刘翔诗歌对人类生存境况的深刻揭示,对人性及生命本身的热情讴歌……总的说来,这一时期重要的先锋诗人尚有孟浪、南野、石光华、万夏、傅维、陆忆敏、海男、唐亚平、微艺、伊蕾、叶舟、孙文波、陈超、女真、潘维、黑大春、张曙光等。

正是在诗歌和生命本身巨大的生存困境中,第三代诗人自觉地站在历史与文化的人类生存高度,站在追寻古典精神、言说神圣的“人类整体语境”中言说和歌唱,这是一种更为纯粹、本质的歌唱。它结束了第一代诗人在“个体生存语境”中的自艾自怨,也结束了第二代诗人根植于“集体生存语境”中的愤世嫉俗。这意味着汉语诗歌将第一次真正站在人类精神的制高点上思考和歌唱!

2、从社会/政治批判到历史/文化批判

与第一、第二代诗人相比,第三代诗群站在一个更高的历史高度和更广阔的世界文化大背景以及整体人类大意识的基点上,怀着更大的历史使命感、责任感、受难精神以及文化拯救意识,进行他们独特的生命体验和艰难的诗歌写作。他们以更开放、更宽容的文化态度和更冷峻的思考,更天才的艺术感受能力,全面消化、吸纳、融汇了当代西方各种现代主义诗派和诗人的写作经验及表现技巧,并将之与汉语深厚的诗歌传统加以结合,从而将之化为自己独特的、富于创新意识并具有超越性质的诗歌方式和写作血肉。 就汉族整体文化而言,汉族历史及文化始终是悬浮在“终极价值关怀”的缺席和“存在”的不出场这样一种无限性的历史文化怪圈之中。因此,在此精神的大背景下,汉语诗歌(以及其他艺术形态)的言说往往呈现出一种非整体性的、单维的、浅层精神向度的特点,带有强烈的狭隘民族性及地域文化特征。这一典型的精神悬浮状态,决定了汉诗几乎从来不曾站在整个人类的立场和整个人类历史文化的高度上言说,从而产生精神的撞击、对话、交流。进入90年代,当代诗歌创作表现出一种更为沉寂、似乎缺乏主流与热点的多元创作倾向。面对文化和诗歌的巨大困境,面对一个物质主义的时代,第三代诗人将会经受精神上更大的考验,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以精神流亡者的姿态沉人到生命的内部,力图在一种无序、混沌、原始、神秘、本真的生命状态中返回存在,体验永恒,用诗歌表现、揭示人类生存的一些最基本的命题。就诗歌的批判意识而言,第三代诗歌的批判锋芒不再局限于第一、第二代诗群的“社会/政治批判”,而是将其推进到对整个人类历史/文化的批判上面。就历史发展的整体进程而言,所谓社会型态、政治型态只是历史长河中的暂时性存在,是历史的现象而非本质。因此汉语古代诗直到北岛们的诗歌,不管他们诅咒或吟诵的苦难多么巨大,对扼杀生命的社会和国家制度产生多么大的愤怒,不管他们曾试图徒劳地用诗歌哭诉,或唤醒过一代又一代人苍白的热情和梦想,也不管他们曾经揭示过那么多的黑暗、专制,那么多畸形的政治形态下面变态的人生、分裂的人格………凡此种种,皆因这种批判是基于对现象而非本质的批判。批判的荒谬使批判本身也陷入了一种循环的荒谬性、虚无性和无根性之中——这种缺乏价值维度和终极审判意义的批判就其本质和形上的意义讲是一种伪批判,因而显得如此苍白、贫乏、无力。这是多么深刻而可怕的东方式的文化悖论和历史悲剧啊!那些对历史和文化之本质——产生现象的历史/文化性根源产生巨大的怀疑态度和批判意识的诗人,那些不但对自身、民族而且对整个人类怀着伟大的救赎之情的诗人,那些在罪恶、不义的社会制度中反抗、坚持,怀着受难之悲剧情感重访人类古典精神,以人性的庄严、饱满的精神力量复苏人类的伟大情感,对真理、正义、良心充满庄严的膜拜之情的诗人,那些置身于虚无的时代而不断地奔向光辉的彼岸神性,从无根性、有限性生存向有根性、无限性存在敞开、上升,寻找人类灵魂永恒精神的诗人——只有他们才是我们时代真正的诗人,也即“人类整体语境中”的诗性言说者。我们看到,批判意识的本质性转化,即从对社会/政治形态的批判到对历史/文化本质、文明、人性之构成的多重结构的分析、批判和超越的写作态度;是第三代诗人的总体写作倾向。正如诗人刘苏所深刻揭示的人类生存境况:

多年来我其想那些悲剧

那些虚无的毁灭的意象

它是怎样产生的?在怎样的条件下形成?

又是怎样华美地进入我们的生活

侵蚀灵魂,使我们成为它的一部分

不可磨灭的部分……

——《最痛的人》

从此诗所展示的深刻文化内涵、思索态度及精神指向看,诗人思考和追问的显然不是“悲剧”这一事实而是产生这无数悲剧——人类苦难历史的历史性、文化性根源以及人类自身人性、性格悲剧因素等形上的问题。这些具有永恒价值和终极意义的独特生命体验,是绝对意义上的超越之问。它超越了个体、民族、国家、特定的政治形态、社会制度甚至时间和空间,是一种进入宏大“历史语境”的,超乎个体生命体验、集体(民族、国家)生存体验而代表人类整体精神体验的“整体诗性言说”。从第三代诗歌普遍具有历史/文化体验价值的诗歌精神性可以看出,他们的作品大多探讨了带普遍意义的最基本的主题,如关于生、死、美、爱、自由、真理、正义、良心、生命的意义、存在的价值、灵魂的救赎、精神的寻访与重构以及人在历史中的地位、作用等人类最根本的终极性的问题。

3.言说神圣:个人化写作中的终极之问

诗歌作为时代的号角、人类的良心、“承纳圣言的肉身”这一伟大艺术形式,仅有对历史的怀疑,对文明的批判,对人性的分析,对人类文化的全面清理和消解,仍是不够的,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一个真正的诗人的崇高历史使命恰恰在于,他必须以自己潜心的不懈的写作重构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精神的王国,一个超乎现实之上的伟大幻象——人类精神的乌托邦。所以我们说,一个伟大的诗人必定是一个伟大的理想主义者,一个创世者、受难者,一个创造历史和人类美好未来的战士。正因为如此,面对一个灵魂丧失、与神隔绝的时代,一个精神极度萎缩、心灵无所依凭、灵魂孤苦无告的时代,一个人性普遍沦丧、物欲横流、技术与金钱日益侵蚀人的心灵的时代,诗人的写作意义就绝不仅仅在于用写作拒绝一个技术和物质的世界,也不仅仅在于用写作坚守一种精神,证明生命和自我价值的实现,或者用写作确定一种纯洁生活的方式。除此之外,他还必须将写作化为一种行动——一种重访古典精神、追问永恒、言说神圣、重构人类理想和价值体系的行动。当然,作为诗人,它是由具体的写作来体现的。第三代诗群创作的主要特征,便是极端个人化的写作倾向。这里所谈的“个人化写作”系指将自己唯一的、独特的“个人语境”融人到特定的“文化/历史话境”中的一种带有人类性质和普遍存在意义的生命体验,而非那种个人主义的生存意义和情感的表白。二者的本质区别在于,前者表达了人类整体存在语境中的诗性言说,而后者表达的仅是个体生命语境中的生存话语。正如海德格尔指出的“在世界之夜的时代,世界的深渊必须要被人体验和忍受,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有那进入此深渊的人”(海德格尔《诗人何为》)。

“……在一个贫困的时代,诗人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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