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⑴;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⑵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⑶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⑷:那是谁⑸?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现在又到了哪里⑹呢?
去的尽管⑺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⑻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⑼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⑽。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⑾;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里,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叫?只有徘徊罢了,只匆匆罢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⒀外,又剩些什么呢?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⒁,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⒂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白白走这一遭啊⒃?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朱自清《匆匆》,共453字)
[语音提示]
⑴时候shi2hou0
⑵告诉gao4su0
⑶什么shen2me0
⑷“罢”同“吧”ba0
⑸谁shui2
⑹哪里na3li0
⑺尽管jin3guan3
⑻怎样地zen3yang4 de0
⑼脚啊jiao3 wa0
⑽旋转xuan2zhuan3
⑾过去guo4qu0
⑿影儿ying3’er0
⒀徘徊pai2huai2
⒁薄雾bao2wu4
⒂痕迹hen2ji4
⒃一遭啊yi4zao1 wa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