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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24
子弹的歌声离我如此之近
20岁的理查德·金在写给父母的信中,叙述了他在太平洋近两年里经过的血腥战斗。
大家好:
我们在1943年12月14日乘坐豪华客船离开美国,20日到达檀香山。我们在兵营停留了大约十天。之后我们被送到新兵学校接受了一个月的训练,被编入各自的连队。我们随即为攻打塞班岛接受训练。登陆演习,严格的训练过程。
5月31日,我们在珍珠港上了运兵船。当时战舰“俄克拉何马号”刚被从海底打捞起来,人们正在往上涂漆。一个星期后,我们到了马歇尔群岛的埃尼威托克岛,停留了一天,继续向塞班岛进发。6月16日,我们在塞班岛海岸落锚。我们驶近塞班岛时,看到敌人的登陆驳船在燃烧,日本兵或死或伤,漂浮在水面上。海军向塞班岛发射了数千吨的炮弹。下午3 30,我们接到命令,准备登陆。我们从5 30到10 30一直在海面上,然后向海岸推进。驳船在离海岸大约75码的地方停下,我们涉过齐肩深的海水,刚上岸,日军的步枪、机关枪、迫击炮的火力就一起向我们压过来。整夜我们都伏在海滩上、泡在海水里,海浪不停地冲打着我们。清晨4 30,我们移动到前沿阵地。这是以后23天的战斗的序曲。7 00,我们开始进攻。那一夜是最可怕的,我会一直记得那个夜晚。我们还没有站稳脚,日军就开始反击。我们占领了一座小山,他们又迫使我们撤到更安全的防线上。我们占领那座山之前,进行了一场机关枪的对阵。信不信由你,我居然在无人区睡了45分钟。
我醒来时发现,机关枪的交火已经结束,干掉了日军三挺机枪。我们的驱逐舰向我们前方的山脊开火,然后当我们从山上撤下来时,日军打得很凶。我们在海岸上前进,周围的伙伴一个个地倒下。有人的脸被炸开。有人落到海水中。我们两个战士背下来一个伤员,医护人员整夜都在给他输血,但天亮时他还是死了。他的下巴和鼻子都被炸飞了。这些写起来够恐怖的,但人们应该知道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样他们或许就不会很快发起另一场战争了。人们应和平地生活在一起。
接着说。天晚了,我们累得要死,但命令又下来了,“准备行动”。我们开火,向山上冲。日本人后退了,我们开始准备在岛上过夜。到处都是珊瑚礁,很难挖掩体。我们把礁石堆起来,形成一个个散兵坑。最后,我们倒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我们的炮兵和海军整夜都在轰炸那座山。第二天日军换了一种迫击炮。一发炮弹正好落在我身后大约8英尺的地方,打中了几个战士。那时我才觉得上帝会与我同在。他们进攻时我们不得不撤退。我们缺少淡水、食物、弹药,别无他法,只有撤退。而且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们下到水中,退到岸边,直到敌人的射程之外,在那里重新组织部队。
整个海滩上,到处都是受伤死去的人。也许你们会认为这太残忍,但我还是想让你们知道事情是什么样子,迫击炮弹在头上开花,撕裂人们的躯体。乱飞的铅弹和珊瑚撕开人的脸。真是太恐怖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这海滩上地狱般的景象。下了一夜的雨,泥没过了脚背。我们的大炮轰响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们继续行动。从我们165团占领的机场,B-29轰炸机对日军进行轰炸。这一夜过得比较平静。第三天,我们要清除海湾的敌人,他们切断了我们的供给。那里有很多日本兵,我们不少战士死伤。
那一天燃烧在我的记忆中。头天夜里我们没有水和食物。温度有华氏120度,我们整天都在珊瑚礁上,在炽热的阳光下,简直都快疯了。我根本张不开嘴,我的舌头肿胀起来,我的嗓子干得冒火,鼻子和嘴都在流血。我们脚下大约15英尺以外是大海,海水看上去很诱人。大约5 00,我们撤下来休息,碰上了供给车,有足够的水。我一口气喝了满满一钢盔的水,却根本没什么感觉。我们本以为可以休息三天,但第二天早晨又行进7英里去攻打塔波乔山。我们要解救困在那里的海军陆战队。这是我们作战的第5天和第6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和第2侦察队走在前面,我们发现了日本兵的一个弹药堆,他们用机关枪对我们扫射。我们占据了几个有利的位置。每次有日本兵来取弹药,我们就让他好看。就在这里,我的一个好伙伴被打死了。
过了几天,我们向北进发,把日军赶到他们最后的阵地。7日,他们9000人对105步兵师第4连队发起自杀性进攻。这支部队打了最漂亮的一仗。第二天的统计表明,大约8000日本兵被打死。几乎所有的美军士兵都战死了,其中有我的不少朋友。最后没有弹药了,他们就用斧子和拳头迎战。双方倒下的士兵中,都有人的胸部或者肚子上插着斧头。
你问我是怎么弄到日本军刀的?8日,我们在清除洞穴里的敌人。我是第一侦察兵,我爬下布满长藤和珊瑚礁的山谷,第二侦察兵在后面喊着叫我快躲。我一面转身一面躲了一下。正好躲过一个日本军官砍向我脑袋的一刀。我把刀从他手里打落,给了他一刺刀,就是这样。刀刃上的豁口就是我的刺刀的杰作。
战斗结束后我们退回海湾休息。但根本谈不上休息。太热了,我们中间爆发了登革热,几乎每个人都传染上了。身体不停地哆嗦,体温升到华氏105度。我们简直就像猪一样,事情过去了就会被遗忘。我们一直呆在那里,直到离开塞班岛。
我们到圣埃斯皮里图时,就是一支疲惫不堪、一脸病容的部队。经过了塞班岛战斗后,新赫布里底群岛简直就是天堂。很好的宿营地,成排的棕榈树。我们休息了两星期。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恢复我失去的健康和体重。我有辆吉普车,开着到处转,很开心。每天都到海滩俱乐部,去吃冰淇淋,喝可乐。我的战友们在接受训练,准备攻打冲绳岛,我错过了训练。
3月19日,我们离开新赫布里底群岛。4月1日,在加罗林群岛休息了一天,然后出发,4月8日,我们登上冲绳岛,先在内陆休息了一下,大约一星期,然后上前线,在前线10天。我们突破了日军防线的西侧,伤亡很大,陆战队士兵前来支援我们。当晚,日军发起进攻,使整个连队后撤500码。我们的连损失惨重。我们班只剩下4个人。一个人受了重伤,在医院里躺了9个月,他妻子也和他离婚了,冲绳岛带给他的太多了。我一个最好的朋友死在我怀里,迫击炮炮弹炸到了他的胸部。他死时我哭了。我们一直在一起,这让我很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叙说我的战友,他们都是好样的,也都是好朋友。
在冲绳岛上的炮火很可怕。炮弹会击中你、埋葬你,或是把你炸出散兵坑。一名天主教牧师正在为每个散兵坑里的战士祈祷时,一颗炮弹从腰部把他一分为二。
日本兵把很多美国人赶到一起,浇上汽油,然后点燃火柴。这不是宣传故事,而是真正的暴行。
每次行动,我都知道上帝在我身旁。我每次都祈祷能给我个机会。默默地祈祷。很多时候,我只有时间说一句“上帝和我在一起”,然后就尽力而为。我有几次差点被打死,在塞班岛和冲绳岛我们都冒着生命危险。每次,当子弹的歌声离我如此近时,我都觉得生命的纽带就要断裂。
这些大概就是过去21个月里我的故事。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当最后的消息传来,我又哭又笑。我渴望回家见到你们所有人。
儿子迪克
1945年9月8日
写给刚出生的女儿
1943年12月15日他女儿出生时他正在英国战场。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永远无法回到家中,于是给女儿写下一封信,告诉她,不论发生什么变故,他都深爱着她。
安娜·玛丽,我亲爱的女儿:
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给你写这封信的。
你来到这世界上时,我却远在你母亲千里之外。总有很多让人心惊的时候。
这封信是从英国一个地方写的。我向上帝祈祷,让你能在10岁生日时读到这封信。我也希望那时候我也会在你身旁。那之前这封信将由你母亲或其他可信赖的人为你保存。
我还要祈祷,你的父亲和他的战友们的努力不会白费,我们为了自由而战,而你将会享有自由。战争当然不是愉快的体验,但想到我们的努力是为了我们孩子的利益,所有的艰辛就都有了意义。
和这封信一起给你的是一份2500美元的存单和一份名单。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些人的名字,对我来说,是我的战友,和我一个连的战友,当你来到这世界时,他们都愿意认你这个女儿。这些人一起给你凑了钱,作为他们和你爸爸并肩战斗的纪念。
我会让你母亲为你保管这笔钱和这封信、信封以及名单,直到有一天她认为可以把这些交给你。
你想不到,当我得知你出生时我有多高兴。一瞬间仿佛云开日出,泥泞的道路似乎铺满黄金。伙伴们都以为我要乐疯了,我想我是太高兴了。
我想让你知道,上帝赐给了你天下最好的母亲。我祈祷你会成长为和她一样的好人。你要听她的话。我清楚,当我写这封信时,你的存在对她有多么大的意义。这样的爱应当永远记在心头。
我该结束这封信了。如果天命让你永远无缘认识你的父亲,我希望你保存我的亲笔信……我希望你会明白,我想让你和你母亲幸福快乐,我想满足你们所有的需要。
我现在把你交到上帝的手中,祈愿他照顾你爱你。祈愿他让我们尽快彼此相见,让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愿他拯救我们。
爸爸
1943年12月21日
失落的圣诞夜
少尉理查德·威尔布劳克成为战俘后,以书信体日记为妻子玛丽记下他熬过的日子。
当一架B-24飞机被打中,向地面坠落时,少尉理查德·威尔布劳克被飞机700磅重的回转炮塔压在下面,失去了知觉。又一阵高射炮火打死了他的5个同伴,同时震开了压在他身上的炮塔。他苏醒过来,在最后关头跳伞逃生。他断了条腿,另一条腿也受了伤。他爬离坠落地点,爬了4个小时后被德军俘虏。这发生在1944年8月22日。他拖着两条伤腿,被从一个战俘营送到另一个战俘营,遭到审讯折磨,最后被送到慕尼黑以北20英里关押。他偷偷用铅笔给在伊利诺斯州的妻子玛丽和他们两岁的儿子肯特以书信的形式写日记。8个月里,他记录了承受的一切,持续的饥饿、零度以下的低温、孤独、蔓延的疾病。“这里情况很糟。有一多半人得了流感。每张床上都有跳蚤。我躺在这里梦想我们在一起。这是我最喜欢的消遣方式,虽然这有时会让我无比痛苦。”尤其难过的是假日和周年纪念日。
亲爱的玛丽:
这是圣诞夜,亲爱的,这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我还从未感到如此失落如此忧郁。晚上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只能望着天空。亲爱的,17个人,穿着破旧的衣服,情绪低落,孤单饥饿面容憔悴,在一起想家。这是奇特的场面,但一点也不美丽。我很难再看到“和平的家园,幸福的人们”。我只希望这痛苦会变淡,但我见过太多,太多人的灵魂和我一样受苦。我仍然在夜里被噩梦惊醒。一些已经在这里两年的人会尖叫着醒来,因此夜晚并不美好。
夜色温柔,星光明亮。我喜欢在这样的夜晚凝望浮云与它们投下的暗影。这样的夜晚总是让我越发想念你。我独自坐在暗夜里想你,感觉你和我是如此接近。有时我会觉得你就坐在我身边,和我倾心交谈,有时我会觉得我们正靠在彼此的怀抱,倾听对方的心声。亲爱的,我太想你了,我的心似乎要因为想念爆裂开来。
———引自1944年7月6日中尉杰克·埃默里写给未婚妻安德雷·泰勒的信。三天后埃默里在缅甸被子弹打死。
标签:民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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