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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高等教育的结构变化

2012-11-03

说起教育,它是支撑日本经济高速增长最重要的因素,这点国际公认(例如,福格尔,1978年)。学校教育在培养勤奋而又遵守集体规范、对组织十分忠诚、具有集体主义特征的劳动力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现在需要对它重新进行全面的认识。如果读一下上述团体的报告书中关于学校教育改革的构想,就会发现,其中镶嵌了许多“自立性”、“创造性”、“独创性”之类名词,总之是要求转变人才培养的基本理念,要求培养具有适应信息化和全球化时代的能力的新型人才。由于尖端科学技术竞争的激化,企业界强烈要求和大学结合,期待大学培养出具有国际通用性、高度教养和专门职业能力、自立精神和充分的积极性、丰富的创造性、勇于冒险的人才。

而且,社会对大学在研究方面也开始寄予很大的期待。以前,一些企业轻视大学的基础研究和开发研究,主要是从国外购进专利,然后投入资金在本公司的研究所里开展实用的、应用的研究。在全球化的经济竞争中,它们看到了大学里的基础研究的重要性,于是改弦更张。长期以来被视为禁忌的产学合作或官产学合作也开始公开地讨论起来,要求大学在教育和研究方面开放和交流的压力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大。

由经济变化而产生的对教育和研究改革的这类要求很多。70年代末以来,教育系统内部因种种问题或危机,自身也产生了改革的要求。这两种要求汇集,成为促进改革的重要因素。特别是在以培养新型人才为目的的教育改革,以及为了参与日益激烈的国际竞争必须使研究活动活性化这两个方面,经济界和大学之间的认识和期待基本上达成了一致,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现象。

(三)政策变化

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受到里根、撒切尔之流新保守主义的强烈影响,从自民党中曾根政权开始放宽政府控制,进行结构改革,不仅对经济界,而且对教育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其背景正如前面所述,是为了使停滞的经济复苏和再生,通过学校教育和大学的结构改革使教育和研究更具有活力,被认为是不可缺少的。为此,文部省放宽乃至放弃对学校和大学的严格管理统制,被财界和政界广泛认为是有必要的。

基于这样的认识,1984年中曾根内阁设立了直属于内阁的临时教育审议会,直到1987年临时教育审议会完成其使命以前,该组织有关改革的讨论很活跃,对以后的教育改革起了先导作用。大学审议会(1987-1998年)也是根据临教审的咨询报告而设置的。90年代的大学与高等教育改革,都是根据这一新设的专门审议会的咨询报告所提出的建议而进行的。监教审关于改革设想的关键词是“自由化、个性化、多样化”。以此为基点,曾经在以入学选拔制度为中心的改革中部分地实现了放宽政府控制,而随着90年代初设置基准的大幅度修改,开始涉及到大学和高等教育的基本部分。

从校园、校舍面积到师生比、到课程,没有什么不由文部省制定的设置基准规定。这一设置基准规定了日本大学的基本的组织结构,阻碍了大学的个性化、多样化,也妨碍了自由竞争。70年代以后,这些规定特别是受到了放宽政府控制论者的严厉批判。根据大学审议会的咨询报告,以课程编制自由化为中心,对大学设置基准所进行的大幅度修订,对动真格的大学改革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恐怕远远超出大学审议会预想。

例如,其结果推进了国立大学教养部和一般教育课程的解体,学部教育阶段的教育被重新组织,一举提高了大学整体改革的机会。对私立大学来说,可以甩开传统的学部名称和课程,而代之以新奇的名称和课程,设置新学部的大学也急剧增加。还有研究生院,出现了新的类型,所谓社会人入学、就学更为容易,未曾有过的专门领域以职业人培养为目的的“专门研究生院”开始新设。设置基准的大纲化,对于高等教育的多样化、个性化正在超出预料地发挥着良好的作用。

对大学和高等教育放宽政府控制,不能无视经济领域等方面“外压”的影响。众所周知,政府在经济领域实施了一系列放宽控制的政策,遵循市场原理,重视竞争,使经济活动提高活力,实现结构变革。作为提高活力和结构变革手段的教育和研究,人们对其重要性的认识逐渐深入,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教育和研究领域也应该引入竞争原理和市场原理。设置基准的大纲化,当然还有研究资金竞争性分配的强化,教员任期制的引入,国立大学法人化方案的出台,等等,都和“外压”的提高有密切的关系。

以前完全是根据其他组织原理而形成的大学,现在要和企业一视同仁,乃至同类型化,通过引入竞争原理而使它们提高活力,进而提高经济活力。这些见解,主要是由那些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在政策制定者的支持下积极提出来的,他们坚持放宽政府控制,奉行行政、财政改革理论。

三、系统的结构变化

由于受到上述人口、经济和政策的变化以及三个大趋势之类的“外压”,高等教育的结构改革在摇摇晃晃中被迫启动了。如果对战后大学和高等教育的历史有所了解的话,就可以看到,其主要之点在20世纪70年代前后已经作为重要的政策课题提出来了。在占领下被强行推行的“第一次美国化”是以大众化阶段的美国高等教育模式为范型的。经过近20年事实上的挫折后,开始获得真正大众化经验的日本高等教育,1970年前后发生了大的转折。这一点,不要看当时遍布全国大学的“学生反乱”风潮,只要看一看以“四六答申”(1971年)闻名的中教审咨询报告,及以此为中心的一系列大学改革设想(横滨国立大学现代教育研究所,1973年),或OECD日本教育调查团的报告书《日本的教育政策》等,就可以明了。

例如OECD报告书,在这一时期的各种高等教育改革方案中,提出了建设“理想的日本高等教育制度”的课题,具体有下面6点(第55-56页):(1)满足社会提出的实用的、职业的高等教育的要求;(2)有助于发现新的知识及其进一步的发展;(3)满足由于生活水平提高和需求扩大而不断增长的对大学教育的需求;(4)和谐地培养既具有多样性又具有统一性的人,同时最大限度地发展他们丰富多彩的能力;(5)使大学成为对社会具有独立“批判能力”的主体性机构;(6)有效地回应和参与策划有关社会、文化、经济活动。

对于这些课题,按调查团的见解,“尽管迅速成长,但在本世纪里没有什么变化”,不能“实现日本现在正在形成的高技术社会所要求的教育目标”,是由于存在着“缺乏灵活性的大学等级结构”(第53-55页)。为改革这种僵硬的结构,实现弹性化,《报告书》提出要废除讲座制,改革教员任用制以促进教师流动,促进学生的转学,改善教育方法,引入全国学力考试,使国立大学独立法人化,实现大学管理专门职业化等等。这些建议的大部分,经过之后20余年,到90年代,已经开始成为具体的方向,这已用不着再强调。

20世纪90年代“放宽政府控制”成了时代的关键词,围绕改革高等教育僵硬的结构而提出来的一系列政策的基调,简单一点说,就是开放系统的各部分,引入竞争原理。这个以“竞争和开放”为基调的改革还在进行中。然而,高等教育系统的结构以及大学的内部组织已经发生了如下一些变化。

在18岁人口减少局面出现的同时,高等教育在政府主导下增长的时代结束了,文部省以设置基准的“自由化”为核心的放宽政府控制政策,与以前以入学者选拔为核心的政策不同,唤起了新的类型的竞争。加上泡沫破灭后长期的经济不景气的以及产业、职业结构的变化,长期以来被遗忘了的就业难和失业问题又出现了,以年轻人为主产生了实学的志向乃至职业教育的志向,起到了加速竞争的作用。

如果说到高等教育系统内各种机构,短期大学很明显成了竞争的失败者。虽然入学总人数减少了,但4年制大学入学人数微增,专修学校入学人数保持平稳。与此形成对照的是,短期大学出现了入学人数大幅度减少的情况。生源不足的短期大学正在不断增加,它们有的改为4年制大学,更多的则竞相关门,这种现象可以预料以后还会迅速增加。其背景是职业教育的志向、高学历的志向提高了,而以女生为主体、偏重文科、地方性、小规模的私立学校占了短期大学的绝对多数,它们对变化的适应能力明显不足。照此发展下去,日本短期高等教育的主流地位将由专修学校占居。

4年制大学间的竞争也变得更为激烈。在私立大学之间,最初的竞争是以招生为目的而竞相新设“新名称学部”。90年代末开始则围绕着争夺日益减少的生源,“求生存”的竞争开始了。大学开始真正意识到学生是教育服务的消费者乃至顾客,因而提高学生对教育内容和方法、校园生活及环境等的满意度,成了大学运营的最重要的课题。

研究生院的入学者一直是理工科学生为多,现在在人文社会科学、特别是社会科学领域有了开始增加的迹象。关于如何设置职业指向性非常强、向所谓“社会人”开放的新类型“专门研究生院”,现在已进展到讨论如何具体地设置“法科研究生院”。可以预料,围绕着新增设专门研究生院在大学之间展开的竞争,将日益激化。各大学已毫不怀疑,研究生教育在整个高等教育系统中的比例和重要性今后会大增。这显示了系统内部的新分化和等级化的发展。

说到“社会人”,学习的终身化、回归教育化开始成为现实,这种教育与全日制以年轻学习者为对象的教育不同类型,它与取得学位、资格不相干,主要是实用性的、有关职业的短期集中学习,或是长期分散的甚至灵活运用媒体的远程型的学习,这样的学习需求扎扎实实地开始增加。这个尚未开拓的市场的竞争才刚刚开始,大学,不分国立、公立、私立,都围绕着争取学生顾客——一种新型顾客而带有一种“经营感觉”,刻意求人的时代开始了。

大学间的竞争,随着全球化的进展,更变成国际性的了。在教育方面,作为新的市场,特别是着力从亚洲各国招收留学生的大学正在增加,在这一市场难免不和安格鲁-撒克逊语系的各国的大学发生激烈的竞争。还有以成人学习者为对象、灵活利用因特网等媒体、与高度专门职业教育相关的“远程教育”,也开始同上述诸国发生竞争,日本的大学明显地落在后面。

在研究方面的竞争更为激烈。不论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在日益激烈的尖端科学技术竞争方面,提高大学研究水平成了最重要的政策课题,对以“卓越”为目的的“研究型大学”在人力和物力资源上正在重点集中地投入。作为参与全球化经济竞争的手段,日本政府强调基础研究和形成研究型大学的重要性,增加了大学的研究经费,并强化竞争性分配,而且还推动了以提高研究活力为目的的动真格的组织改革,这些从90年代泡沫破灭时就开始了。日本无论是在全球化的尖端科学技术竞争方面,还是在研究型大学的卓越性的竞争方面,都显然落后了。

由于这一系列竞争的明显化和激化,以前人们习惯以高考偏差值及大企业就职率等指标来区分大学,如今,人们期待的与以前明显不同的、在现实中具有功能和作用的新的结构,正在大学之间形成。OECD的报告书中指出的“缺乏灵活性的大学等级结构”开始出现变化的迹象。

谈到系统结构变化,它与高中以下的学校教育系统的关系也不能忽视。大学从成立以来,长期形成了与初等、中等教育之间分割的制度的空间,大众化使这种关系发生了变化。以前大学入学考试——入学者的选拔问题一直是大学与高中之间的“连接关系”所在,90年代开始“学力问题”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两者间的关系已变得不能割裂或跳跃。初等、中等教育的问题现在也原封不动地成了高等教育界的问题。大学“学校”化,高等教育完完全全成了学校教育系统总体的一部分。这就是入学率已接近50%的高等教育的现实。

最后,应该谈一下终身教育系统与高等教育系统的关系。终身学习社会的到来,可以说是1970年前后一段时期开始的事情。1988年,文部省设立了终身学习局作为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局等等,是为了振兴终身教育。大学实施了文部省提出的有关推动开设公开讲座、设定和扩充接受“社会人”入学的架构等等主要振兴政策。进入90年代以后,由于入学率的上升,高等教育向“普及”阶段接近,产业、职业结构的变化导致了成人学习要求结构上的变化,大学作为满足这种需的工具,要求它进一步“开放化”的压力,明显地增强了。

新增终身学习的主要需要,是与职业关联的实用知识、技术的学习,围绕该由何种机构提供、怎样满足这种需要,开始了种种探索。新增设与职业关联的、特别是以“社会人”为对象的新型研究生院,与短期大学形成对照而持续发展作为短期高等教育机构的专修学校,就是这种种探索的表现。特罗说的高等教育大众化的终点的“普及”阶段的到来,并不是说入学乃至就学的普及化,而是指希望利用、活用高等教育机会的普及化(特罗,2000年)。大学和高等教育作为终身学习和学校教育两个系统的最重要的接点,对两者进行统合乃至融合,人们开始期待它起到一种中心的作用。

四、内部组织的变化

和90年代开始的系统水平的变化相比,恐怕更重要的变化是作为组织体的大学内部的变化。正如已经见到的那样,特罗说的随着大众化的进行而将产生的一系列变化,被称为“大学”的组织内部的变化,即“课程、管理运营的形态、教师生涯、教学方法”等的变化相对较晚,这是由于“大学的管理运营方式”和“大学教授自身的特性与指向性”具有“保守性”。确实,日本也因为这两种“保守性”的缘故,大学内部组织的变化,自“学生反乱”时代过去了四分之一世纪,才渐渐到来。

和已经发生的变化一样,组织内的变化的主要契机,是1991年的大学审议会提出咨询报告《关于大学教育的改善》。报告提出,要在对一般教育与专门教育、一般教育必修的科目和学分、甚至可能设置的学部的名称都严格束缚的设置基准“大纲化”的同时,积极地引进学期制、教学大纲、基于学生的教学评价、教师培训、研究生担任助教等等,这些其实都是美国大学在大众化过程中开发出来的、对提高教育水平有用的“小道具”。另外,在根据这份报告对设置基准进行修订之际,要求各所大学努力进行自我检查和自我评价。

学部教育组织大幅度自由化。在国立大学,仅仅在4、5年间就导致所有教养部的解体和一般教育课程的削减;在私立大学,“新名称学部”即以信息、国际、环境、综合、人间、文化等文字组合的“四字·六字学部”迅速增加。只要看看文部省的调查结果等就知道,教育“小道具”引进也正在迅速推进。然而,对于在大众化过程中难免要进行的教育方面的改革能否真正实施,以及如何使以前很沉闷的教育提高活力和水平,即使在相关人员中也有很大的疑问。从1998年大学审议会的咨询报告《21世纪的大学像与今后的改革方案对策》中,就可以读出这种疑问。

妨碍改革深入的主要原因,不是别的,就是“保守的”“大学教授自身的特性和指向性”。日本的大学教师即使是从国际的视野看也是“偏重研究”而轻视教育,这种倾向非常强烈(有本和江原,1996年)。美国的“小道具”从形式上引进了,但使它发挥作用的大学教育和大学教师的精神性质不能引进。由于没有大学教师意识和性格的变化,重蹈半个世纪前“第一次美国化”旧辙的危险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