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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本文从高等教育系统和大学这两个层次分别论述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高等教育的重大的结构变化,并着重分析了产生这些变化的原因,包括大众化、市场化和全球化这三个国际大趋势及日本国内的人口、经济和政策方面的变化等,最后指出这次结构改革成功的关键是要建立一个崭新的健全的高等教育评价系统。
【摘 要 题】比较教育研究
【英文摘要】In the
一、结构变化与大趋势
20世纪90年代,日本的大学和高等教育经历了巨大的结构变化。这一变化至今还未结束。不,应当说才刚刚开始。这是自12世纪以来,大学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所经历的几个世纪才有一次的大变化,并且它是世界历史变化的一部分,至今还未能看到这次变化的终结点。造成这种结构变化的基础,是大众化、市场化和全球化三大趋势。这三大趋势,发源于美国,传播、波及到全世界,使得整个世界的大学和高等教育产生了结构性变化。因此,应当特别指出,首先要意识到这是一种美国化的现象,而不是别的什么。
(一)大众化
关于大众化,毋庸赘述。起始于美国的高等教育规模扩张浪潮,20世纪60年代,波及到日本,并将加拿大、澳大利亚、韩国等卷入其中,80年代以后席卷欧洲各国,现在又广泛蔓延到中国等新兴国家。拿日本来说,20世纪70年代中期18岁人口高等教育入学率达到了37%-38%,大大超过了马丁·特罗(1976年)所定的从精英阶段跨入大众化阶段的指标。此后,由于在制定高等教育计划时采取了抑制发展的政策,高等教育入学率出现过一段停滞期。但是,进入90年代以后,入学率再次急剧上升,1999年已达到49.1%,离进入普及阶段50%入学率指标只一步之遥。然而,这个数字只包括大学和短期大学,如果再加上专修学校20%的入学率,日本实际已经大大超越了普及阶段的门槛。
根据特罗的学说,随着规模扩张,发展进入新阶段,从学生的意识到课程、大学内部组织,还有高等教育制度与社会其他制度的接点,整个大学和高等教育系统都发生着性质上的、结构性的变化。这些变化首先从学生的价值意识开始,进而涉及到升学准备教育和入学选拔制度。系统中的“其他构成要素与之相比变化速度要慢,有时还抵制变化。与规模扩大的决策、高等教育的定义、选拔的基准等主要由大学外部各种力量支配的要素相比,课程、管理运营的形态、教师的生涯、教学方法、学术的水平等等要素,则不完全由大学外部各种力量支配,而更多的是由大学内部的各种力量来决定。这种内部变化的过程,无论其好坏,可以说显示了极其保守的一面。这种保守性的根源—在大学管理运营的方式,二在大学教授自身的特性和倾向,舍此而无他”。(1976年,第84-91页)
20世纪60年代日本的经验清楚地证明了特罗理论的正确性。60年代末期大学纷争风波的原因,不能不认为是由于高等教育入学率的急剧上升,学生们的升学意识也发生了变化,即上大学从少数人的特权转变为多数人的权利。另外,高中入学普及化与此有着密切关系,它提高了普通科升学比例,使升学准备教育大众化,但却回避了入学者选拔制度的改革。70年代,考虑到入学考试竞争过于激烈,开始引入共同第一次大学入学考试制度,并推进推荐入学制。正如1971年中央教育审议会的咨询报告(“四六报告”)强调的那样(教育事情研究会,1992年),随着大学和高等教育系统由精英阶段迈向大众化阶段,结构变革迫在眉睫。然而“大学内部各种力量”的抵抗非常强劲,变革的课题一再推延,直到90年代才真正提上议事日程。
20世纪90年代是高等教育入学率再次急剧上升的时候,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了。日本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的课题尚未解决,又迎来了向普及阶段过渡的时期。1991年大学审议会发表咨询报告《关于大学教育的改善》,以此为契机,大学内部结构真正开始变化,这也表明要求变革的“大学外部各种力量”的压力已经超过了临界点。
(二)市场化
大学和高等教育,在包括其发祥地欧洲在内的多数国家,基本上是由国家来负责设置和运营。美国高等教育系统是最初的例外,它是先有私立大学的设置,后有州立大学的设置。众所周知,日本高等教育除了国、公立机构外,还有庞大的私立机构。同样,韩国与中国台湾也拥有庞大的私立机构,中国则设立了“民办大学”,菲律宾等也有类似的情况。因此,说有一个高等教育大众化的东亚乃至太平洋模式,也未尝不可(天野,2002年)。
私立大学的经营,包括招收学生和募集资金在内,都要靠自己努力,它们不仅会相互竞争,而且有时还不得不和国立、公立大学竞争。20世纪初,马克斯·韦伯访问美国时发现,与受到国家保护的德国大学完全不同,美国私立大学显示出浓厚的“企业”特征(韦伯,1979年;天野,2000年)。竞争和高等教育总量扩大相伴随,这种竞争不限于私立机构内部,国立、公立部门也卷入其中。美国高等教育系统是从私立机构开始发展起来的,私立机构处于优势地位,后来又产生了州立大学,这些大学围绕着学生、教师和资金等资源的分配和获得而相互竞争,早就有了“市场化”经验,并随着规模扩大而加速了这一进程。
在日本,国立大学受到国家的保护和管理,处于优势地位,私立大学则处于劣势地位,竞争及市场化长期局限于学生的分配和获得(入学考试竞争)方面。然而,即使在日本,以私立大学为主力推进了高等教育大众化,随着这一进程的发展,国立、公立机构也开始感到市场化的巨大压力。它们在规模巨大的私立机构压力下推动着日本高等教育的市场化,这种市场化也可以说是以“私学化”的形式在进行着。
市场化开始于入学者选拔系统。70年代以后,由于与私立大学在招生方面的竞争激化,国立、公立大学削减了5教科7科目的入学考试科目,以多样化的名义引入了学力考试之外的其他选拔方法,推进了入学者选拔的“私学化”,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了。由于政策因素而被压低的听课费和入学金,在“受益者负担”的名义下,年年大幅上涨,已接近私立大学的三分之二。还有,实行国立学校特别会计制度的国立大学,也在寻求获得外部资金,正在力争增加竞争性重点分配资金的额度。
不仅如此,90年代末期,有关国立大学独立行政法人化、废止特别会计制度及民营化的讨论越来越多。作为行政机构一部分的国立大学将改而赋予其法人身份,不仅是学生,还有资金等等其他资源,都将开始通过自身的经营努力去获得。
这种市场化的波涛,不仅发生在拥有私学机构的国家,而且也波及到欧洲诸国。国立大学的法人化,外部资金的引入,政府资金的竞争性分配,等等,都在这些国家进行着,少数国家还开始设立私立大学。韦伯20世纪初在美国看到的大学的企业化,在欧洲也开始出现。
(三)全球化
大学自12世纪诞生以来,基本上是世界主义者的世界。这种世界主义,最初只限于欧洲。发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由于知识和学问的普遍性,或者也由于拉丁语作为大学所使用的语言的共同性。然而,随着大学在从新大陆到印度、日本等亚洲国家,还有中东、近东、非洲诸国的设立,丧失了使用语言的共同性,世界主义只能靠知识、学问,特别是自然科学的普遍性来维持。
约瑟夫·本-戴维(1971年)提出了学术中心的时代转移说。根据其理论,寻求最先进的知识、学问的研究者和学生,是跟着成为“中心”的国家的大学转移的。不仅如此,他们在回国后,还会将自己曾经学习过的大学理想化,并以之为模式来设想革新落后的本国的大学,这种倾向性非常强烈。从意大利到英国,再到法国、德国,不言而喻,如今“中心”已经转移到美国。
英语,取代了以前的拉丁语,正在成为一种世界语。与此相关联,各国的优秀研究者和学生也汇集到美国。美国作为大学世界中新的世界主义的旗手,占有中心的地位。不仅如此,就像以前德国的大学那样,美国起到了向世界提供作为学习目标的最先进的大学和高等教育模式的作用。世界各国的大学改革,主要以“美国化”的形式展开,道理就在这里。
事实上,美国作为唯一的超级大国,在信息化及以信息化为支柱的经济、文化的全球化中,也发挥着中心的作用。交通手段和信息媒体的惊人发展,使得知识、信息,乃至人们之间交流的时间和距离显著缩短成为可能。今天,无论是大学,还是研究者和学生,都是在以美国为中心的全球化中,编织成知识的交流网络,这是不可避免的。各国大学不仅可以成为全球化了的研究者和留学生市场的一部分,而且可以超越国境、超越大学之墙实时地参加在美国大学教室里举行的教学活动。进而言之,各所大学提供的教育课程自身,例如在工学或经营学等部分专门职业教育的领域,不管是否愿意,都正在寻求全球标准。作为“美国化”的全球化,可以说将在“全地球”广阔地域中看到。
毋庸赘述,日本的大学和高等教育,特别是在二战以后,受到美国的极大影响。日本在占领期曾“被强制性地”美国化,以后在此基础上徘徊。20世纪70年代以来,“国际化”成为日本大学最重要的课题之一,希望增加吸纳留学生,改善外国人教员的任期制,充实外语特别是实用英语的教育。后来,不说“国际化”,改说“全球化”,再然后就是按美国模式改革,“第二波美国化”,不过这回是自发地、主动地推进,表明在这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里,日本大学的周边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二、日本的变化要因
对于在这种大趋势之中的日本高等教育90年代所发生的结构变化,还有三个具有日本特征的重要原因必须考虑。这三个要因是:(1)人口变化,具体地说就是18岁人口的减少,(2)经济变化,即泡沫经济的崩溃和因经济结构原因所致的不景气,以及和它密不可分的(3)政策变化,具体地说是放宽政府控制和结构改革政策的展开。
(一)人口变化
作为高等教育入学适龄人口的18岁人口,在20世纪80年代曾经达到160万人左右,1992年迅速达到205万人的高峰。此后正如所预测的,逐年减少,到2000年末只有120万人。由于担心人口激增所引起的升学竞争激化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文部省80年代中期放弃了持续执行的抑制高等教育规模扩大的政策,以将入学率维持在36%左右的必要范围,所以转而允许规模扩大。但估计到1992年的高峰之后将面临长期的人口减少期,文部省设想,新增入学计划额的一半作为临时性的,待第二次生育高峰所产生的波涛过后再调整到原来的状况。
然而,以私学机构为中心的高等教育系统,出现了与文部省政策意图相违的情形。也就是说,由于私学增加了临时定员,不仅规模远远超过了文部省的预想,而且入学率也上升了。不仅如此,人口高峰过后,由于私学方面的强烈抵制,文部省不得不许可将临时定额固定,因为私学此前随着学生数的增加,相应地教室数和教师数也都增加了,此后不得不继续维持这一招生规模,具有合法地“稀释入学”的意味。这也就意味着文部省事实上放弃了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所坚持的抑制规模扩张的政策。而随着18岁人口减少,入学率急剧上升。换言之,日本的高等教育急速迈向普及阶段,并不是有意识的政策选择的结果(天野,1995年)。
虽然放弃抑制政策和入学率急速上升非常重要,但是,大学和短大在1992年达到81万人的招生高峰后,再也不能维持这么高的招生规模,1999年已减少到76万人。20世纪70年代后半期,伴随着人口变化,入学人数减少从幼儿园一直延伸到高等教育阶段,彻底结束了明治以来日本学校教育数量在政府主导下持续向上增长的时代。
毋庸赘述,这一事实对于高等教育、对于整个学校教育系统,正在产生极大的冲击。持续100多年“规模扩大”政策,正在转向“规模缩小”政策。持续100多年的与“规模扩大”相对应的各种政策,正在转向与“规模缩小”相对应的各种政策。已经习惯于增长的大学和其他学校,将如何发生变化呢?众所周知,在90年代末,已经有近半数的私立短期大学和部分私立大学陷入了生源不足的状态。与初等、中等教育以公立学校为中心不同,高等教育是私立学校占绝大多数,在这种情形下,作为系统重要组成部分的大学和短期大学之间为了生存而展开的竞争不可避免,国立、公立高等教育机构也不例外。取“计划时代”而代之,“市场时代”来临了(天野,1999年)。
(二)经济变化
信息化和全球化的进展使世界经济的结构发生了变化。由于90年代初泡沫经济的崩溃,日本在适应这一变化上明显地落后了。丧失了自信心的经济界,重新认识到教育和研究作为对应变化手段的重要性,对教育改革寄予了强烈的关心。自进入90年代以来,经济团体联合会、经济同友会、日本商工会议所等经济团体,开始竞相发表教育改革的构想,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