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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文艺思想研究的世纪考察之探析

2013-01-08

王国维受叔本华优美与崇高理论的启发,提出优美与壮美说,最早见于《叔本华之哲学及其教育学说》一文,后来受康德美学与崇高理论的影响,王国维在《古雅之在美学上之位置》一文中对优美壮美说进行了补充论证。周振甫《〈人间词话〉初探》指出,优美是人在心境宁静的状态中领略到的外物之美,壮美是人在受到外界事物的压迫而又不能抗拒时所造成的悲剧或悲苦的感情时产生的美,周氏之论简而言之,一是静态美,一是动态美。宋民将王氏的优美壮美说的形成分成三个阶段:介绍、阐发叔本华的理论,对康、叔的观点加以综合,把西方的优美、崇高理论同中国古代文论结合起来,用“优美”、“壮美”概念来诠释、界定“境界”说。王国维的优美壮美说处在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之中[31 ] 。

《红楼梦评论》是王国维早期的一部重要美学专著,可是20 世纪对此进行专门研究的文章并不多。1934 年,李长之在《王国维文艺批评著作批判》中初步概括了此书的四个长处和四点不足,长处在于有组织、有系统、有根据、有眼光,而且在王氏理智的评衡之中流露出个人的情绪。不足分别表现在关于人生问题、关于艺术的看法、关于作批评硬扣的态度等方面。佛雏认为, 《红楼梦评论》的立足点是叔本华的“原罪———解脱”说、“第三种悲剧说”与中国道家的“颓废主义”之间的结合[32 ] 。叶嘉莹《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也分析了《红楼梦评论》一书的优缺点,优点在于首先引进西方理论来评论《红楼梦》,并且建立了批评体系,此外还具有辨妄求真的考证精神,为胡适、俞平伯等人的新红学指明了途径,缺点在于王国维照搬叔氏理论却没有很好地消化、吸收(179 —185 页) ,吴功正具体分析了《红楼梦评论》所呈现的复杂的内容,认为此书一个突出的贡献在于对当时正在形成的“索隐”、“自传”等新旧红学之风的批评。吴功正还指出, 《红楼梦评论》暴露了严重的缺陷,出现悲观消极情绪,这是由于据以立论的叔氏理论缺陷所致[33 ] 。郭豫适认为《红楼梦评论》的价值主要表现在末章《余论》中对《红楼梦》研究中索隐派“影射说”和考证派“自传说”的批评,此外还表现在对文艺创作的性质和特点的阐述上[34 ] 。在谈到《红楼梦评论》的贡献与局限时,论者的看法是比较接近的。《红楼梦评论》借用叔氏理论,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高小康认为,王国维是想通过对《红楼梦》的评论来反对传统的乐天精神和趣味,建设一种新的美学精神,一种悲剧主义的、悲剧的美学精神[ 35 ] ,作者的论述是较为新颖的。

“境界”说是王国维美学思想的核心内容,是他评价文学作品的重要标准。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主要使用“境界”概念,后来在《宋元戏曲史》中又专用“意境”一词,先后阐述了自己的“境界”理论。综观王学研究80 余年的历史可以看出,对《人间词话》及其“境界”说的研究,数量是可观的,成就也是突出的。据笔者统计,专论《人间词话》及“境界”说的论文达到130 多篇,占20 世纪有关王国维文艺思想研究论文总数的40 % ,这一数字还不包括王学研究专著以及王国维美学思想综论式的论文中所包含的有关内容。笔者有鉴于此,故而将《人间词话》及“境界”说作为单独的一节,评述20 世纪以来的研究情况。

“境界”和“意境”两个术语之间有无区别,学术界存在明显对立的两种意见,一种认为“境界”等于“意境”,单言之则称“境”,重言之则称“境界”,换言之又称“意境”,这两个概念在实质上是一致的,这种观点以李长之、刘任萍、钱仲联、吴奔星等为代表[36 ] 。黄保真经过分析也认为, “境界”、“意境”、“境”三个词的所有用法不仅共有一个基本涵义,而且三者的个别义、引申义也多相近或相同[ 37 ] 。

另一种意见与之相反,认为“境界”不等同于“意境”。范宁首先从训诂学的角度指出,“境界”一词存在三种不同意义的变迁:最初见于《新序•杂事》,指疆土的一定范围,即具体的界限,后来逐步演变为指想像中的一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和物,再变为人生经历。接着,他又指出“境界”与“意境”的区别:“境界”比“意境”的范围广阔一些,它指主观想像,也指客观景象的描述,而“意境”则偏重于指主观情思的抒写[38 ] 。萧艾、刘雨等研究者均持类似看法,认为“境界”、“意境”是两个相关并行的概念,刘雨还列举了将这两个概念混淆的原因:一是误将署名“樊志厚”的《人间词序》的作者当做王国维自己,实际上《人间词序》出自樊少泉之手。二是在《人间词话》中,王国维曾同时使用过两个概念,以至论者误解[39 ] 。笔者认为,王国维的文艺批评处在中国文学理论史上一个从古代到现代的转型期,他所建构的理论体系还不是十分完善,延续了中国古典文学批评家的某些缺陷,尤其是在概念的表达、使用上不够明确的毛病,论述之中存在着不周密之处, “境界”、“意境”二词的使用当属这种情况,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两个概念之间划上一条严格的界线。

关于“境界”说的内涵,历来众说纷纭。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

1. 作品的世界说。李长之在《王国维文艺批评著作批判》中提出这一见解。所谓“境界”就是“作品的世界”,它是客观的存在与作者的主观结合在一起形成的有真景物、真感情的世界。

2. 艺术形象说。这种看法主要是在1950 年以后提出的,陈咏指出,所谓有境界,就是指能写出具体、鲜明的艺术形象,不过他持论较为谨慎,认为“境界”不单有形象的内容,还包括真切的感情和气氛[40 ] 。叶秀山、汤大民、陈一琴、佛雏、姚全兴等人皆主此说[41 ] 。然而,围绕着“艺术形象”说的实质却展开了某些论争,陈咏觉得“境界”并不是对现实的纯客观的描写,而是说明了文学艺术中的形象是客观事物在作者头脑中的主观反映。叶秀山认为很难得出这一结论,艺术形象的实质也是主客观的统一,理想与现实的统一,自然与感情的统一,但它们都是统一于客观,统一于现实,统一于自然。

3. 作者的感受说。叶嘉莹《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第三编第三章对李长之、陈咏等人的说法提出批评,指出其理论局限。叶氏对“境界”一词的义界加以探究,她认为“境界”出自梵语visaya ,意谓“自家势力所及之境土”,佛家境界,专以感觉经验之特质为主,王氏“境界”一词也受此影响,是作者将自己感受之“境界”通过作品传达给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