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注意的是,“诗无隐志”章云:“《邦风》其内物也博,观人谷(俗)焉,大敛材焉。其言文,其声善。”其中“其言文,其声善”一句在文辞和句式上与《诗传》遗文“其言有文焉,其声有哀焉”极为类似,同为“其言……其声……”的格式。
“诗无隐志”章行文多呈现出排比的倾向,[9][p19]这点通过句末语助也有所体现,例如:“夫葛之见歌也,则以絺綌之故也;后稷之见贵也,则以文武之德也。”此外,文中还存在省略句末语助的现象,如:“《宛丘》曰:‘询有情,而无望。’吾善之。《猗嗟》曰:‘四矢反,以御乱。’吾憙之。”所引《诗》俱省略句末语助“兮”字。因此,结合以上文例,可参照《诗传》遗文,将“诗无隐志”章中“其言文,其声善”试补为“其言文焉,其声善焉”,恰与上文“观人俗焉,大敛材焉”文气相贯通。《荀子·大略》所引《诗传》与“诗无隐志”章在语言上的一致性,可见一斑。
总之,从以上的比较不难看出,尽管“诗无隐志”章与《诗传》遗文在文辞方面存在一定差异,但二者的内容很可能同出一源。
二.“诗无隐志”章与荀学的关系
据杨倞对《荀子·大略》的解题:“此篇盖弟子集录荀卿之语,皆略举其要。”故《大略》所引《诗传》很可能即荀派儒者传承、教授的诗学文献之一。
经有关专家测定,上博简距今大约2257±65年,[10][p3]即公元前三世纪,属于战国晚期,而一般认为荀子大约生活于公元前325—公元前238年(《中国大百科全书·哲学卷》)。“诗无隐志”章的抄录年代基本上在荀子之前,而其成书年代肯定更早。又,上博简的具体出土地点不详,据推测是“楚国迁陈郢以前贵族墓中的随葬品”。[10][p7]而荀子在齐湣王时,曾有过“适楚”(《盐铁论·论儒篇》)的经历,其后甚至可能目睹过郢都陷落(公元前278年)的灾难(《荀子·议兵》)。荀子晚年更是久居楚地,在兰陵著书立说、培养门徒,学术史遂有“兰陵传经”之称。所以,荀子应与楚地儒学有过密切接触。因此,与《诗传》出自同一系统的“诗无隐志”章被荀子一系的儒者所传承是完全可能的。
荀子不仅是集先秦儒学之大成者,而且是西汉今古文经学公认的宗师。以诗学而论,荀子遥承子夏,下启鲁、韩、毛三家,在儒家诗学的发展进程中,位于枢纽的位置。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云:
孔子删《诗》,授卜商。商为之序,以授鲁人曾申,申授魏人李克,克授鲁人孟仲子,孟仲子授根牟子,根牟子授赵人荀卿。荀卿授鲁国毛亨,毛亨作《诂训传》以授赵人毛苌。时人谓亨为大毛公,苌为小毛公。
据此,则《毛诗》为荀子所传。
从《孔评诗义与毛诗小序评语对照表》[11][p162]可以看出,“诗无隐志”章与毛诗序颇多辞异而旨同之处,足见“诗无隐志”章对后者的影响。而单就《关雎》的分章问题,也能一瞥“诗无隐志”章与毛诗体系的密切联系。毛诗《关雎》篇末云:“《关雎》五章章四句,故言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八句。”孔颖达疏:“五章是郑所分,‘故言’以下是毛本意,后放此。”“诗无隐志”章云:“其四章则喻矣。以琴瑟之悦拟好色之愿,以钟鼓之乐□□□(之)好。”李学勤先生认为:“简文与郑玄《笺》同,分《关雎》为五章,‘其四章则喻矣’兼指四、五章。”[12][p91]毛诗的渊源出自荀子,由流溯源,“诗无隐志”章与荀学的关系的确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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