攷,考之別體,通行本作考。帛書作巧,爲攷之手誤。戰國以後,一般以父歿稱考;然在西周,父生時亦稱考,如《尚書·康誥》“大傷厥考心”。“又子,攷亡咎”,其義爲有兒子承擔養老之事,父輩年邁,也可以放心無憂。“ ,冬吉”, ,指侍奉父輩之初的所作所爲尚未得法,不能盡合父輩之意,有時會弄得很糟糕,其結果爲厲。待到熟悉之後,事事都能順承父輩之意,使之能安享晚年,故云冬(即終字)吉。《象傳》云“幹父之蠱,意承考也”,可謂深得其旨。
“九二 母之蠱,不可貞。”侍奉母親的飲食起居,因母親之個性與父親不同,故不可偏執與一成不變,以合於其母之心意爲宜。貞,固也,引申爲固執之義。王弼注:“婦人之性,難可全正,宜屈己剛,既幹且順,故曰不可貞也。”此訓貞爲正,亦通。
“九晶 父之蠱,少有悔,亡大咎。”上博竹书爻题,凡“三”字均作“晶”。此爻承初六爻之義,指侍奉父親必定有一個逐步適應其生活習慣的過程,其間難免會出現一些小的失誤,但不會造成大的咎害。
“六四 裕父之蠱,往見吝。”裕,指侍奉太過,遠遠超出其父之生活習慣,使其父不能適應。往,指前往侍奉之行爲。見吝,指其父因不適應而小有責備之義。
“六五 父之蠱,用譽。”此爻指侍奉父輩養老之事做得很好,值得稱頌與讚譽。
“上九 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帛書此爻作“尚九 不事王侯,高尚其德,兇。” 上博竹書缺,故無法揣摩與比較上博竹書與帛書之異同。今僅就帛書與通行本之差異,分別釋讀如下:按通行本,強調對父母盡孝是一件十分高尚的事情,即使因此而不能爲王侯效力也在所不惜。《象傳》對此稱頌道:“不事王侯,志可則也。”認爲這種不事王侯而孝敬父母的志向是值得效法的。帛書卻以一個“兇”(即凶字)的結局對這種“不事王侯,高尚其德”的主張提出警告,認爲不能以崇尚德行修養而與爲王侯效力相對抗。兩種版本的這一差異,事實上反映了西周時期士人在盡孝與盡忠上的兩難抉擇。或者,帛書本反映了西周時期《易經》卦爻辭的面貌,在當時孝敬父母與效命王侯二者相比較,前者的地位在後者之下。通行本反映的是戰國時期卦爻辭的面貌,這個時期,孝敬父母的觀念經過儒家的倡導,已經被看作是效命王侯的前提,甚至還被看作是士人獨立人格的一種表現。所以,帛書本的“兇”字被刪去掉。
由上述釋讀,可知蠱卦所記述的是西周早、中期關於侍奉父母的應有態度。此卦由於長期以來對蠱字的誤讀,使其本意被曲解。此卦的意義在於:它不僅爲我們瞭解西周時期侍奉父母在家庭生活與社會活動中的地位,也爲我們在探索以孝道爲重要內容的倫理思想的早期狀況提供了重要史料。
注:
① 徐錫台:《數與<周易>關係的探討》,載《周易縱橫錄》,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1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