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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看待王夫之对古代作家的批评之探析

2013-01-18

当然,在艺术上,有人喜欢杜诗,有人不喜欢杜诗,这是个人的权利。杜诗因反映一个苦难的时代,麻鞋见天子,野老吞声哭,哭哭啼啼,不免低迷。特别是他后期的诗,近依严武而壮士泯没,远眺青琐而朝班零落,流离陇蜀,老病孤舟,苍凉有余,昂扬不足。船山的激烈批评中应有合理的成分,值得仔细研究。

四、整合者的复杂心态

严肃认真的整合是功不可没的,尽管也有不同的缺点和不足。但整合者的复杂心态,有时竟至对异己者必欲杀之而后快。华夏的文化传统本有反对“暴扬国恶”,主张“为贤者讳”、“为尊者讳”的一面。如王夫之说?有人将杜诗的“‘沙上凫雏傍母眠’诬为嘲诮杨贵妃、安禄山?则市井恶少造歌谣诮邻人闺阃恶习。施之君父?罪不容于死矣。”(《姜斋诗话》)对白居易的《长恨歌》描写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王夫之也十分气恼,竟声言:对作者“允膺典刑,不为过也。”(《诗广传·小雅》)

对元白的不满,古已有之。如:杜牧“著论,言近有元、白者,喜为淫言?语,鼓扇浮嚣,吾恨方在下位,未能以法治之。”(范摅:《云溪友议》,《四库总目提要》等则认为是李勘的话。)

《四库》馆臣还说:“李商隐‘夜半宴归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二句,暴扬国恶,至为无理。”(《四库总目提要》集部48诗文评类1)——一次宫廷盛宴(唐明皇和杨贵妃亲临,有明皇、贵妃喜欢的羯鼓助兴)之后,寿王看到不久前自己的妃子已成父皇的爱妃,自然辗转难以入睡,与另一个心中无事的薛王的沉沉大醉形成反差。但这是不应“暴扬”的“国恶”呀!“罪不容于死”、“允膺典刑,不为过也”、“吾恨方在下位,未能以法治之”、“暴扬国恶,至为无理”,其心理基础都在于卫道。“吾恨方在下位,未能以法治之”,还是比较单纯的卫道者的心态。至于声言“暴扬国恶,至为无理”,显然具有明显的矫饰性。

船山则是正直的,即使他对杜甫等的看法不无偏激。而且,对于李杜,他在《夕堂永日绪论外编》中称赞说:“艺苑品题有‘大家’之目,自论诗者推崇李杜始,李杜允此令名者,抑良有故。……李杜则内极才情,外周物理,言必有意,意必繇衷;或雕或率,或丽或清,或放或敛,兼该驰骋,唯意所适,而神气随意以行。如未央、建章,千门万户,玲珑轩豁,无所窒碍:此谓‘大家’。”对陶渊明,也称赞过:“‘日暮天无语,春风扇微和’,想见陶令当日胸次,岂夹杂铅汞人能作此语?”(《姜斋诗话》)——这该使后代的人有点平衡感了。船山还不同程度地肯定过王维、杜牧、方以智、黄道周、瞿式耜等人的诗文,也是不应忘记的。

船山对古典作家的批评虽激切,但这方面的影响却并不大。

辛亥革命前,人们用得上的是船山的民族主义。梁启超的《清代学术概论》主要说王夫之、黄宗羲、顾炎武几位大师的思想是“宋学”的对立面的产物。在当代,人们则说他的《读通鉴论》写得出色,让青年人去读(如钱穆),等等。而当代学人正面引述和欣赏他的诗文理论(如“身之所历,目之所见,是铁门限”等)时,却常避开他对作家的激烈批评,特别是常避开他对杜甫的种种激烈批评。避开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不好解释不易理解。从这点说,船山是寂寞的。

举一个比较明显的例子。船山不否认杜甫描写社会深刻矛盾的直白的艺术表现风格,对《丽人行》刺虢国、秦国二夫人的骄纵,表示赞同,主张不妨采取“怨而诽、直而佼”的艺术手法,并说“子美以得诗史之誉”。

当代一位国学大师在其著作中引此段以反驳杨慎反对“诗史”之说。但只引到此处为止,把紧接其后的反对“诗史”之说的“夫诗之不可以史为”一大段拦腰斩断。其实,船山对“诗史”之说有严重保留是主要的,说因《丽人行》等“子美以得诗史之誉”,则是有条件地(只限于针对“政散民离”的现实,才可以用“怨而诽、直而佼”的手法)承认杜诗中诗与史的有限交融。——这说明人们不愿意碰船山对杜甫的批评。

所以,现在学术界有人探讨船山对古代作家的具体批评,是应该的,也是避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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