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陶唐氏和有虞氏的关系,杨宽先生根据《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国语·晋语八》“昔匄之祖: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认为:
此谓自虞以上为陶唐氏,至夏而始变为御龙氏,明陶唐氏不特虞以上有之,是陶唐氏为虞前及虞时之一诸侯,此则牵合虞与陶唐之说而为之调和者,犹不确以陶唐氏为虞前之一代也。[40]
由于杨先生对“唐、虞”连称也持有怀疑,所以把《左传》的“自虞以上为陶唐氏”说成“牵合之说”,这也是没有道理的。但他指出《左传》“犹不确以陶唐氏为虞前之一代”,“陶唐氏为虞前及虞时之一诸侯”则确是卓识。根据上面提出的《容成氏》的证据,尧可能本来就是有虞氏的一个诸侯,那么其部族所属的“陶唐氏”实非有虞之前的一个朝代。战国古书和出土文献中所谓的“唐虞之际”(《论语·泰伯》)、“唐虞之道”(郭店简《唐虞之道》)、“唐虞禅”(《孟子·万章》)原本大概都只是用尧的部族简称“唐”和舜的部族简称“虞”来代替“尧舜”之名,并非两个朝代之义。
古史辨派学者面对古书中大量可以证明尧舜同属于有虞一代的证据,否定唐虞连称的合理性。其原因就是把“唐虞”之“唐”看成了有虞之前的一个朝代,导致矛盾丛生。所以他们对《论语·泰伯》、《孟子·万章》、《庄子·缮性》、《管子·法法》等文献的可靠性都产生了怀疑。郭店简《唐虞之道》的出土使得这种怀疑遭到否定。现在我们根据《容成氏》的相关简文知道,尧的统治其实并不被看作一个独立朝代,“陶唐氏”的简称“唐”可与“虞”连称,也并不妨碍这一点的成立。[41]古史辨派学者的疑问到此似乎可以解决了。
[①] 陈丽桂《谈〈容成氏〉的列简错置问题》(《上博馆藏战国楚竹书研究续编》(下简称《续编》),上海书店出版社2004年版,第342页)认为“第三十一与三十二两简应分离”,分归舜和禹的事迹中,不可信。
[②] 陈剑《上博简〈容成氏〉的竹简拼合与编连问题小议》(《续编》,第330页)。
[③] 陈剑《上博楚简〈容成氏〉与古史传说》注47,台北“中央研究院”史语所“中国南方文明研讨会”论文,2003年。陈文还引述了白于蓝先生《〈容成氏〉编连问题补议》对相关简文的编连意见,陈先生指出其中“也存在有几处两简连读难以讲通的问题”。
[④] 王志平《〈容成氏〉中制乐诸简的新阐释》(《续编》,第397页)。
[⑤] 参见上引陈剑《小议》文注13(《续编》,第334页)。
[⑥] 按照王氏的编连,简16已经有质作“六律六吕”的事情,后面又来讲所谓“十二宫”,这是不可能的。
[⑦] 参见陈剑《上博楚简〈容成氏〉与古史传说》注43。
[⑧] 陈剑《上博楚简〈容成氏〉与古史传说》注42。
[⑨] 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75页。
[⑩] 在《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第124页放大照片上可以清楚看到,在“迵”字以上的两字中间部分,还有一个重文符号,只是写的时候位置略微偏下而已。
[11] 参见安徽大学古文字研究室《上海楚竹书(二)研读记》引何琳仪说(《续编》第432页);王志平《上博简(二)劄记》(《续编》第501页)。
[12] 如下文有“[启]王天下十又六年而桀作”、“汤王天下三十又一世而纣作”,都与此同例,前皆有主语。
[13] 本文发表在简帛研究网上的初稿把“又吴迵”读为“有无终”(http://www.jianbo.org/admin3/list.asp?id=1426),释为古文献和古文字资料中出现的古代部族“无终”。这是不可信的。作为词头的“有”一般出现在单音节的部族、国家、帝王名称前,在双音节部族名称前加“有”的例子确实比较少,我们现在可以举出的是《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有陶唐氏既衰”,这个“有”字应该也是作词头用的(参见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1990年第2版,第1501页)。但由于“吴迵”与“无终”的音韵地位相去甚远(这里也要碰到把“吴”读为“无”的困难),可以通假的可能性很小,我们已经放弃此说。
[14] 这种人名构成似乎可以追溯到甲骨文中“沚 ”、“望乘”这类方国名部族名加私名的方式。
[15] 参见《春秋左传注》,第937页。
[16] 《左传·襄公四年》有丢弃“寒浞”的“伯明后寒”,杨伯峻先生谓“犹言寒后伯明”,则与“有穷后羿”的构词相近。
[17] 参见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1605页。此外,殷诸侯“有逢伯陵”(《左传·昭公二十年》);祝融之后、豢龙氏董父先祖“有飂叔安”(《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和“有过浇”名称构成一致,只是此二例的“伯陵”、“叔安”是排行加字的形式。
[18] 参见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160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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