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2013-12-12
在整体性、互动性思路之后,进一步的追求是融会贯通。所谓交融性思路,特点一是交,交接以贯通诸端;二是融,融化以求创新。《周易•泰卦》的“彖辞”说:“天地交而万物通也。”[22]通就是融,融有明亮、溶化、流通之义,“智者融会,尽有阶差,譬若群流,归于大海”。[23](卷2,引《(晋)王重请义书》)互动力求交融,交融才有整体。将完整把握、细致梳理出来的各种材料,进行定位定性比较挖掘,然后在贯通中进到一种化境,在交融中创造新的学理。《释名》云:“灶,造也,创造食物也。”[24](卷80,《水部》)中国古人遵循“述而不作”,少言创造,“作”就是创造。唯《释名》所言创造,最有意思。据说炎帝是火神,灶间生火,将百物煮生为熟,改变了性质,为人食用,就是创造。这就是说,创造要善于选择材料,精于调配,以智慧之火,再造材料的性质,造福于人类。在交融性的创造思维中,选料和调配,是不可或缺的前期工序。众所周知,韩非子是法家的集大成者,是先秦时代最后一个大思想家。韩非的学术影响了中国两千年,虽然帝王们都满口孔孟,打着仁义旗号,但是骨子里推行韩非的集权专制的法术。韩非讲究政治的有效性,批评儒家在乱世里玩弄无用的“仁政”,他认为,慈母出败子,母亲过于慈祥就要出败家子。所以他是把政治从伦理中剥离出来,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理体系。在先秦诸子中,韩非跟王族血统最接近,是韩国诸公子,但就是他第一个敏锐地以独立的政治学向血缘关系开刀。谁对王权危害最大?韩非子认为对国王最危险的是同床,是同房,是重臣。他说:国王好色则太子危,国王好外则丞相危。[25](《内储说下六微》,引晋国狐突的话)王后在儿子当上太子之后,颜色逐渐衰老,如果国王好色,喜欢年轻的新宠,就可能因为新宠得子,废掉太子。因此这时的王后和太子,恨不得国王早死。国王早死后,他(她)们的物质生活、甚至性生活,都可能得到更大的满足。如果国王不太好色,而勤管外面的朝政,他政治、经济、军事、外交都懂,丞相和大臣就无所措手足,难免触犯龙颜,身家不保。韩非的特点是把人性看得太坏,似乎到处都是坏人,需要推行重刑峻法。韩非当过荀子的学生,这在史书中有明文记载。《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说,韩非“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26](《老子韩非列传》,P.1314)。韩非和李斯都拜过荀子为师,战国末年三位思想巨头相聚,实在是学术思想史上的盛事。而且一位儒家大师教导出一位法家大师和一位法家重要的实践者,已是聚讼纷纭的千古公案。关键在于疏理清楚韩非、李斯多大年纪、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以什么样的姿态当荀子的学生多长时间?这个关键破解了,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然而2000年来,人们找不出材料,也找不到切入口去解决这个思想史的疑案。实际上这个材料就在《韩非子》里,人们却熟视无睹。可见材料之选择、调配和激活,对于开拓性的研究何其重要。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有必要追溯一下荀子的生平。荀子是赵国人,50岁到齐国临淄当稷下先生,“三为祭酒”,“最为老师”。[26](《孟子荀卿列传》,P.1490)祭酒就是稷下学宫的校长,“三为祭酒”不是说当过三届校长,而是他出入齐国三次,中间到外面走穴,去秦国拜见过丞相应侯范雎,这说明荀子有“用秦之心”。因为荀子已经看清楚,当时战国列强中唯一有前途的是秦国。他对应侯说,秦国政治体制、干部政策都很好,就是缺了一点儒的思想,“其殆无儒邪”,“此亦秦之所短”,[27](《强国篇》)我来给你补充一下。可是应侯没有接受,可能由于应侯此时已是自身不保。荀子再返回稷下,就有人利用他与秦国这层关系造他的谣言,使他在齐国呆不下去了。这时楚国春申君就请他去当兰陵令,这是在春申君八年(公元前255年),秦国应侯也是这一年被罢免。兰陵是现在山东南部苍山县的兰陵镇,是楚国新开拓的东夷之地。当兰陵令不久,又有人说荀子的坏话,说他治理好“百里之地”,就“可以取天下”。《荀子》书中说过,商汤王、周文王、武王以百里之地夺天下,①所以被人诬陷,他治理的兰陵县就是“百里之地”。因此他被春申君解雇,回到老家赵国。两年后,有人在春申君面前说荀子的好话,荀子再次受聘到楚国当兰陵令。在第二次去楚国的途中,荀子给春申君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收入《战国策•楚策》,名叫《疠怜王》,[28]“疠”是一种恶病,长着恶病的人还可怜国王,觉得当国王,比生病还难受和危险。这封信没有收入《荀子》,却在《韩非子》中发现与之大同小异的文章。[29](卷4)以往一些老先生就反复考证、争辩这篇《疠怜王》的真伪,说是韩非子写的,不是荀子写的,因为没有收入《荀子》书中。中国学者碰到不同版本的文章,就一味地辩论真与伪。这里似乎缺乏一点“调和鼎鼐,夑理阴阳”的大眼光、大手笔。其实,这里存在着三种可能:(一)确实一真一伪;(二)韩非师从荀子,把老师的文章抄下来作为参考,随手混在自己的那批竹简里;(三)荀子授意韩非起草信件,然后经荀子修改,寄给春申君。荀子觉得信件初稿是韩非子写的,就没有收入自己的集子。韩非起了初稿后,留下底稿。那么,哪种可能性最合理、最可信呢?经过仔细地比较勘正,我认为,第三种可能性最大。这篇文章是荀子授意韩非起草,韩非起草后留了个底,开了后来文人“捉刀”都存底备案的风气。荀子对草稿认真修改之后,才寄给春申君。对此,只要我们仔细比较《战国策》和《韩非子》两个文本,起码可以发现5条证据:(一)《战国策》文本删除了《韩非子》文本里一些具有明显的法家思想的话,比如“人主无法术以御其臣”云云,法家思想比较极端,被删除了;(二)采用了一个老儒所特长的“春秋笔法”。韩非文本写到齐国臣子崔杼杀国君,第一处叫“崔杼”,其他三处都叫做“崔子”,尊称崔杼为“子”(先生)。到《战国策》版本“崔子”的称呼都改了,删除了两个,保留的两个都改成“崔杼”,因为刺杀国君的叛臣,怎么能叫“崔子”呢?孔子修《春秋》,最重视以称呼寓褒贬,这个传统荀子是烂熟于心的,不会疏略到以尊称的“子”来称呼叛臣,应直称其名。而且《韩非子》文本的“杀君”,在《战国策》文本中也改作“弑君”,这都是老儒使用“春秋笔法”改文章留下的痕迹;(三)文中使用的历史故事是荀子所熟悉,而在韩非其他文章中没有用过的,可见是荀子授意的。赵武灵王把王位传授给儿子,自己当“主父”(太上王),谁料大臣把他包围了100天,他被饿死在沙丘。后来秦始皇也死在沙丘,都在河北濮阳境内。荀子是赵国人,这是他少年时代发生的国家大事。还有一个齐国的故事,齐闵王被叛乱的臣子把筋挑出来,挂在梁上一天一夜痛死了。这个故事不见于历史记载,却是荀子去齐国当稷下先生之前两三年间发生的事情,可能是他听到的齐国宫廷秘闻。这些事情如果没有荀子授意,韩非难以与闻;(四)文章采取“疠怜王”的母题,不是法家的母题。法家是绝对君权主义,哪怕君王坏透了,也只有当起爪牙的份儿;儒者有“王者师”情结,尤其像荀子这样的老儒,不免对君王说三道四;(五)修改这篇文章之后,荀子兴致未减,又在后面加了一篇赋。赋是荀子创造的一种文体,《荀子》里专门有“赋篇”。根据这5条理由,可以证得《疠怜王》是荀子授意、韩非子起草,最后经过荀子修改,寄给春申君的信。《战国策》是从楚国档案中发现此信,《韩非子》又从韩非留下的底稿中录入。二者都是真,是过程中的真,不同层次上的真。如果这个考证是可信的,那么就可以接着解开一系列历史扭结。这封信是可以编年的,时在春申君第十年(公元前253年),荀子第二次到楚国当兰陵令,既然让韩非代笔写信,韩非就已经是荀子的弟子了。此时荀子60多岁,韩非子40多岁,李斯20多岁。60多岁的荀子,已经是天下第一大儒;韩非还没有得到秦王政的称扬而名声远播,40多岁还被边缘化的这位“韩国诸公子”,法家思想已经形成体系,但是名气远不及荀子,所以他要投靠荀子门下“傍大腕”。曾经稷下的荀子,已经不是纯粹的儒者,沾染了法家思想和黄老之道,懂得帝王之术、甚至懂得兵家之术,所以他并不引导弟子趋向纯儒那一路。
那么,他们在何处聚首呢?在楚国的首都陈郢。楚国在湖北荆州的首都被秦国将领白起攻陷,楚襄王退保于陈,把首都迁到现在的河南淮阳。楚国这个新都,离韩非所在的韩国首都新郑,离李斯的家乡上蔡,都是方圆二三百里的距离,水陆交通方便。所以他们是在楚国首都陈郢聚首。时间、地点、年龄就因为一封信的考证,清清楚楚地展示在我们的面前。20多岁的李斯,正是学习的年龄,经常在荀子身边,这从《荀子•议兵篇》中记载荀子与李斯的对话,以及《史记•李斯列传》记载李斯入秦之前向荀子辞行请教等事迹中,都可以看出。而40多岁的韩非是国王之弟,必须留在韩国首都新郑寻找从政的机会,他可能一步登天,也可能长期被边缘化,因而他只能偶尔来陈郢看望荀子。韩非的思想体系已经基本形成,法家思想根深蒂固,他向荀子学习,是“傍大腕”,不是将荀子思想作为系统、而是作为一种智慧来学习。从韩非的书中可以看出,韩非对荀子不是很熟悉。《韩非子》里面涉及的荀子的材料只有一条,燕王哙没有听荀子劝告,把国家传给大臣子之(公元前316年),造成身死而燕国的大乱。[25](《难三篇》,P.228)《孟子》讲过燕国这次政治变异,《史记》也记载过此事,但是荀子如果20几岁去见燕王的话,荀子可是到春申君死后(公元前238年)退居兰陵著书,两个时间一对比,荀子非活到100多岁不可,所以这则记载属于道听途说,难以相信。《韩非子》提到春申君,说春申君是“楚庄王之弟”,[25](《奸劫弑臣篇》,P.73)春申君黄歇不是楚国的王族,与楚庄王也相差二三百年,怎么可能是兄弟呢?所以韩非对聘请荀子的春申君也不熟悉,他跟荀子的关系不如李斯那么密切。李斯辞别荀子入秦,在秦王政的父亲秦庄襄王卒年,即公元前247年。由此可以推定,韩非、李斯拜荀子为师的时间,是公元前253—前247年,时间总共六七年。李斯入秦后14年(公元前233年),韩非出使入秦,老同学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实在是今非昔比。秦王政读了韩非的《孤愤》《五蠹》等篇章后,竟然说出这个话:“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要能够跟这个人一块来交游我死都值得,这个话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秦始皇那时候是25岁,韩非已近60岁,少年英发的一代雄主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糟老头子,讲了这番饱含感情的话,到底是为什么?对几篇好文章,可以拍案称奇,至于以死发愿,古今罕见。以往我们是把《史记》的《秦始皇本纪》《吕不韦列传》《韩非列传》《李斯列传》《六国年表》分开来读的。如果采取融合性思维,把它放在一起阅读,我们对秦王政的过头话就有感觉了。秦王政是什么时候读到韩非的文章的呢?是他在解决吕不韦和嫪毐事件不久,或者解决接近尾声的时候。这场少年国王与太后、大臣对决,千钧一发,嫪毐发兵要拿他的脑袋,背后还有一个狼狈为奸的吕不韦。20多岁的秦王政是从刀尖上过闯来,心有余悸,痛定思痛,读到韩非对那些同房、同床、重臣的危害性淋漓尽致的剖析,实在出了一口恶气,解了心头之恨。有何证据表明秦王政是在解决嫪毐、吕不韦事件不久阅读韩非呢?因为解决吕不韦的事件的第二年,秦国就派兵攻打韩国,索取韩非,第三年韩非就出使入秦。将《史记》相关的本纪、列传、年表交融起来阅读和思考,我们就能看透秦王政对韩非子书以死相与的真实心理情感状态。最后,关于韩非之死与师弟李斯的关联。人们喜欢引用《史记》所说,李斯以为自己学问不如韩非,出于嫉妒心理害死韩非。韩非使秦的时候,李斯已经入秦14年,“官至廷尉”,已是秦国掌管刑狱的九卿之一。一个外国使者要争夺秦国最高法院院长的位置,谈何容易,没有必要因为一点嫉妒心,就害死当年的同学。李斯坐死韩非的原因是韩非“存韩”,韩国使者要保存韩国,这也是情理中事,何必害死人家?如果以交融性思维总览东周、秦汉文献,就可以发现,李斯处事是以自身的生存处境为中轴。他有一种“老鼠哲学”,认为“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26](《李斯列传》,P.1653)老鼠在厕所就吃屎,在粮仓就吃粮食。四年前,韩国为了缓解秦国入侵的危机,就派郑国到秦国修水渠工程,以转移秦国的兵力。这个计谋被发现是为了“存韩”之后,秦王政就下了“逐客令”,驱逐六国人士,李斯也在逐客之列。他临行写了一篇《谏逐客令》,被召回重新任用。现在好了,又出来一个明显要“存韩”的韩非,又是李斯的同门,如果不明确划清界限,恐怕自身不保。他是从保存自己的目的,摘掉自己跟“存韩”的关系,坐死韩非,不然,再在“存韩”问题上跌跟斗,就爬不起来了。李斯这才与说客姚贾搬弄是非,促使秦王政将韩非投入监狱。一出手就不可收拾,最后李斯就狱中投药,毒死韩非。交融性思维的好处,在于它想问题不是一条筋,而是综合多种材料,统观多种可能,采取相互质疑、对证、筛选、组合的方式,还原历史现场和生命的秘密。综上所述,韩非子研究的不少千古谜团就如此解开了。文学地理学是一个值得深度开发的文学研究的重要视野和方法。地理是文学的土壤,文学的生命依托,文学地理学就是寻找文学的土壤和生命的依托,使文学连通“地气”,唯此才能使文学研究对象返回本位,敞开视境,更新方法,深入本质。所谓“三条研究思路”,探讨的是方法论问题。中国最早讲“方法”,是墨子。这位出身百工的“草根显学”领袖,言理不离制造上取方取圆的方法。如《天志中》所说:“夫轮人操其规,将以量度天下之圜与不圜也,曰:‘中吾规者谓之圜,不中吾规者谓之不圜。’是以圜与不圜,皆可得而知也。此其故何?则圜法明也。匠人亦操其矩,将以量度天下之方与不方也,曰:‘中吾矩者谓之方,不中吾矩者谓之不方。’是以方与不方皆可得而知之。此其故何?则方法明也。”[30](卷七,《天志中》)如此讲方法,就是孟子所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了。孟子是以“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为说的,这就连带上建造房屋、制造器物了。如果说文学地理学是个大房子,那么四大领域三大思路,就是这座大房子的四大开间三级台阶,完整有序地引导我们登堂入室,建构我们文学地理学四大开间三级台阶的学理体制。
文学地理学的思路诌议就为朋友们整理到此,希望可以帮到朋友们!
相关推荐:浅析地理美育的作用与渗透
标签:地理学论文
精品学习网(51edu.com)在建设过程中引用了互联网上的一些信息资源并对有明确来源的信息注明了出处,版权归原作者及原网站所有,如果您对本站信息资源版权的归属问题存有异议,请您致信qinquan#51edu.com(将#换成@),我们会立即做出答复并及时解决。如果您认为本站有侵犯您权益的行为,请通知我们,我们一定根据实际情况及时处理。